直到腳步聲徹底遠去,夏姬才鬆一口氣,但是,臉上的愁色絲毫也沒減弱,子蠻雖然再一次被嚇退,但是,誰能擔保他不會再來第三次第四次?
這一次,有子靈,下一次呢?
下一次,誰還會及時趕到?
子靈卻想著子蠻焦黑的雙手,他情知並非子蠻自己所為,但卻不敢置信,單憑柔弱的夏姬,怎能令得他如此?
他環顧四地的簡陋,一路上,他已經從陳國安插的間諜嘴裏得到許多鄭國的情報,包括鹿苑的種種妖孽傳說。
他驚為天人的少女,人們竟敢叫她為妖孽。
偏偏又有子蠻這種不知羞恥的暴徒,還借著除掉妖孽之名,欲行不軌。可笑他被**的時候,反而賊喊捉賊,說什麼“叫你再去害人”
縱然她真是妖孽,可是她一個人靜靜地藏在鹿苑,招誰惹誰了?
男人強迫不遂,反咬一口,這種事情,子靈真是見得太多了。
這世界上,這樣的蠢貨不勝枚舉。
他當然不會相信夏姬真有什麼妖法,但是,她身上必然有某些神奇的地方。他絲毫也不懼怕,隻是非常好奇,事實上,第一次見她起,他就覺得這個少女是一個謎就像他無限的憧憬:人間,怎會有這麼漂亮的少女?
他緩緩伸出手,握住她的手。
她察覺掌心傳來的溫暖,他也覺得一股膩滑的香軟。
他好端端的,不像子蠻,既沒有被燒焦,也沒有被**。
他喟歎,人心莫測,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可憐的夏姬,如果她身上真有什麼“妖法”,他反倒會為她高興。
正因為她沒有,他才憂心忡忡。
親眼目睹了他庶兄的醜惡行徑,又看到這麼簡陋如監獄的鹿苑,夏姬一個人繼續待下去,遲早會有更大的災禍等著她。
他心念已定,望著她的眼睛,非常認真:“夏姬,我這次是專門來向你父王提親的。我將迎娶你做我的太子妃。”
她驚得立即抽回手。
她想起前不久才離去的那三位陳國使者,他們求親而來,敗興而去,曾親眼目睹最不堪的一幕。此後,她完全被妖魔化了,就算她從不出鹿苑,但是,老宮女什麼都告訴她。她原本以為,自己此生都會老死鹿苑了。
他將她的驚悸完全看在眼底,再次伸出手,十分鎮定地將她拉住,緩緩道:“別怕,有我!”
她更是不安,纖弱的小手緊緊地捏住風箏的線,連風箏飛起來也沒發現。
他去幫她拉線,卻碰到她冰涼的手,溫聲道:“夏姬,我今日就帶你去見你父王,你不該呆在鹿苑這種地方,在我迎娶你之前,我會好好安置你……”
她眼裏的不安之色更濃,隻是搖頭:“不,我不離開鹿苑。”
“為什麼?”
她惴惴的:“我從未離開鹿苑,我也不認識外麵那些人,我害怕……”
他暗歎一聲,並未強迫她。情知,皇宮裏再是金碧輝煌,也不適合她,所有人視她為妖孽,怕她;她也怕那些人。
那是鄭國曆史上迎接外賓規格最高的盛宴之一。
金樽鬥酒,琉璃玉盞,無數美姬組成豪華樂隊,吹拉彈唱。鄭穆公端坐主位,略略緊張地環顧四周,生怕有任何失禮之處。
眾所周知,陳國現任老王已經病危,三年之前,便是陳太子事實上掌握了王權,號令天下,莫敢不從。
現在,陳國太子挾著消滅強敵楚國十萬大軍的軍威而來,邊境處還有他的大軍駐紮,對於鄭國這種邊陲小國來說,真可謂是了不得的要人了。
更重要的是,前不久,太子派來提親的使節團才目睹了一場震撼天下的醜聞,太子英豪,豈能蒙受這等羞辱?。鄭穆公生怕太子殿下是來興師問罪的,所以千方百計從宗室之女中挑選了兩名美貌少女,又暗忖,萬不得已的話,自己還有一名才九歲的小女兒,說不得會提前將這小女兒一並許配給太子賠罪。
就在這時,聽得通報:“陳國太子到……”
他慌忙從主位上親自迎出去,子靈按照禮節行禮,卻被他親手攙起,忙不迭的:“殿下不用多禮,快請上座。”
賓主坐定,他才道:“殿下說要參觀一下敝國皇宮的風景,可還如意?”
子靈不慌不忙:“貴國皇城美輪美奐,但是,令孤記憶猶新的還是鹿苑的那顆千年老桃樹,真是灼灼其華,冠絕天下,尤其是在早日的晨光之下欣賞,別有一番風味……”
他侃侃而談,絲毫也不避忌自己曾經鹿苑一遊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