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秋來。
夏姬開始覺得宮裏的日子很長很長很悶很悶。最初,子靈的信函回來得很勤,事無巨細,幾乎毫不厭煩地把一路上的事情一絲不漏地告訴她。但是,隨著戰事的展開,子靈的信就越來越少了,八百裏加急也越來越少。就算偶爾還有一封兩封,但是,信上那種強烈的思念,刻骨的熱情,慢慢地淡了,越來越變得有點敷衍了事,急急匆匆。
夏姬相信這是因為戰爭。
殘酷的戰爭,分分鍾都在死人。子靈作為一國的國君,三軍統帥,一顆心當然不該維係在兒女情長上麵,那麼多的雜事需要他去敲定。
她完全理解,從不抱怨。她隻是愛上了寫信,將自己對他的所有的思念,祝福,全部寫在了柔軟而昂貴的絲綢上麵,讓八百裏加緊送去。
唯一的遺憾是她還沒有能夠懷上孩子。當初以為的有喜,隨著時間的推移被證明是一場空歡喜。
最近一個月,她幾乎一次也沒有再收到過子靈的來信了。禦書房裏堆著一些戰報,她也曾去翻閱,但是,那上麵,一個字也沒提起她,也是她不關心的。
她從最初的奇怪和驚駭,慢慢地變成了擔憂:子靈一定是出了什麼意外,不然,怎會忘記自己?
秋風的寒意越來越濃,八月桂的香味也越來越濃,一夜風雨,早上起來的時候,褐紅色的金桂鋪滿一地。
夏姬走在月桂的濃烈芳香裏,金秋的陽光非常溫暖,她走了一會兒,微微勞累,就在一顆圓形的月桂樹旁邊坐下。
風緩緩地吹落細小的花瓣,招搖地落在她的裙裳裏,兜住滿滿的馨香,她笑起來,玉手無聲無息地撚起花瓣,細細看了,自言自語:子靈,等你回來,我就給你做一頓桂華餡的美味點心。
她在桂花的芬芳裏,神思飛出去很遠很遠……
那是一個不會變幻的季節,夏姬的記憶裏,是四季如春,永恒的桃花盛開,但是,這一次,她看到的是漫山遍野的紅葉,就像離人心頭上的一滴血。她無端地,覺得十分悲哀,倉促的腳步停下來,可飛翔的羽翼卻將她生生拉走……
依舊是那片焦黑的死亡之海,就連空氣都是凝固而窒息的。
堆積如山的妖靈們被幾萬攝氏度的高溫徹底殺滅了細菌,既不會腐爛,也不會風化,也許,再過幾百萬年之後,他們會被人類當煤炭挖出來使用。
夏姬依舊躲藏在那塊巨石後麵,無端端的,心中十分蕭瑟。
她看到男人依舊捧著那顆奇怪的能量珠,身上的鬥篷無風卻鼓動起來,形成一種強大的氣場……他不知已經這樣修煉了多少次了,這次,她看到他體內的那股魔焰已經不那麼熾熱了,可是,到最後關口,還是功虧一簣,身子一歪,一股藍色的血柱便從他嘴裏噴出……
有一隻手,無聲無息地扶住他。
夏姬一呆。
場景忽然轉變。
不再是焦黑的死亡之海,而是四顆巨大桃樹的蒼穹之下。地麵上是黃金鋪就,牆壁是白銀鑄造,碧波蕩漾,絲綢地毯光滑細膩。
那是一雙潔白如玉的手,少女光潔如初的身子,上麵隻披著一層淡紅色的輕紗,紗衣上綴滿了日月星辰,桃花玫瑰……
那雙手輕輕地放在男人的肩頭,夏姬分明聽得他的心頭一陣震動,劇烈咚咚地跳。
她下意識地看看自己的手,忽然覺得這雙手很熟悉很熟悉因為,那是自己的手。可是,這雙手,卻不在自己身上,不知何時,跑到了那個神秘少女的身上。
她每一次都背對著她,從來看不清楚確切摸樣。
下一刻,男子的一雙大手已經顫抖著,緊緊地將少女抱住,他的聲音也在顫抖:“無雪……無雪……你是想要幫我嗎?你已經成長了?有意識了??是你想要幫我?是嗎?”
少女隻有同樣的一個表情:活色生香的笑容一成不變。就連她放在他肩頭的小手也是沒有溫度的,那是一種恒定的平淡。
巫鹹忽然心如刀割:“無雪……無雪……你不是無雪……你終究不是她……你不是……可是,你為什麼要來扶我?為什麼?”
少女迷人的微笑不能表達任何的情緒,就像是一隻斷線的木偶。
盡管如此,巫鹹依舊被那雙放在肩頭的小手激動了,他非常非常用力地將她抱緊,聲音哽咽:“無雪……我創造你,並不是為了傷害你……可是,現在我需要你的幫助,非常需要……唯有你我成功結合,完成一次蛇形的交尾,我的功力才會真正得到飛躍提升……無雪,你願意嗎?”
她的微笑,表明了一種態度。
一如夏姬此時的震撼那少女,對這個男人有一種千依百順的溫存。讓人確信,無論何時,無論何地,無論幾千萬年,她絕對不會對這個男人說半個不字。
她的微笑,她的迷茫,她的柔軟,她的順從,她的那種苗條而纖長的背影無不在在地表明,她是因為這個男人而生,好像她的世界裏,全部隻有這個男人。好像她本來就是男人身上的一部分,協調地沒有任何的排斥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