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那時自己不覺,隻道二人關係緩和,還巴巴討好。
真是蠢得沒臉看。
次日踏出府門,容嬌嬌的馬車已按約定等在那裏。
車簾掀開,伸出一顆梳著百合髻的腦袋,簪子上的金色流蘇隨著她的動作晃來晃去。
“容嬙?快來。”
容嬙方走了兩步,便聽見身後一道怒氣衝天的喊聲:“站住!”
容妙兒拎著裙擺急匆匆跑過來,身後還追著兩個丫鬟。
氣得眉頭緊皺:“不是說了我要跟你一起去嗎,你這是什麼意思?”
容嬙歉疚道:“我已約了嬌嬌堂姐,昨日正要同你說的。”
“我不管!”
若不是容老侯爺不肯讓她赴宴,容妙兒也不至於淪落到要偷偷坐冒牌貨的車。
她盯著容嬙,心裏悶火,斥責道:“你定是故意不想讓我去!”
“你怕大家知道你是假冒貨!”
容嬙眸色深深,片刻卻低下頭,瞧著有些委屈。
府邸門口即是大街,並非沒有過路的人,這會兒已經好奇地張望過來。
便隻見那雲鬢花顏的美人被欺壓得可憐,弱弱地道:“我也不知祖父為何偏不讓你去……要不我便不去了,妙兒,你坐堂姐的馬車吧。”
容妙兒這才滿意了一些,翹起唇角:“算你識趣。”
說罷就要上馬車,生怕趕不上公主府開宴似的。
一直沒說話的容嬌嬌卻忽然攔住她,語氣冷硬:“我同意了嗎?”
容妙兒驚愕地抬眼:“你什麼意思?”
容嬙能坐,她不能??容嬌嬌怕不是個白眼狼!
容嬌嬌在二房也是被獨寵的女兒,性子又直,素來看不慣仗勢欺人,直接道:“我管你是誰,我容嬌嬌的車,我說了算。”
“反正容嬙不去,我也不去,有本事你自個兒走去啊。”
說著直接一把抓住旁邊發愣的大美人,拉上了車。
“容嬌嬌!!”
二房都是些什麼人!簡直和她那紈絝父親一個蠢樣!
等她趕走了容嬙,一定不會放過這白眼狼!
容妙兒站在原地,眼見馬車毫不留情駛開,氣得狠狠跺腳。
馬車上一陣安靜,隻能聽見車輪軲轆軲轆滾動的聲音。
容嬌嬌比容嬙大一兩歲,長相隨了她母親,是江南女子特有的溫婉雅致。
然目睹了方才那一幕,容嬙忍不住重新打量起這位堂姐。
容老侯爺育有二子,老大繼承侯爵之位,既是如今容侯府的主人,亦是容嬙名義上的父親。
幼子隻謀了個不大的官,雖未分家,平日來往卻不親近。
容嬙印象中,二叔容柏年輕時便是京城有名的紈絝子弟,吃喝玩樂一絕,唯獨對仕途不甚上心。
直到後來娶了江南商戶女楊氏,行事才漸漸收斂起來。
二伯母楊氏,家境殷實,卻出身低微,容侯府這邊不大瞧得上,自然也懶得廢心思來維係感情。
夫妻二人膝下唯有一女,便是容嬌嬌。
容嬙與這位堂姐的來往便更少了,隻逢年過節碰上一次,一年到頭話多不過兩三句。
容嬌嬌也正偷看她,目光正巧對上。
容嬙道:“方才,多謝。”
容嬌嬌坐得端正,嘴角的弧度抑製不住:“不必客氣,我才不慣著她。”
說罷像是體諒容嬙的窘境,竟拉起她的手,溫聲道:“我母親說了,雖血脈是假的,但才情是真的,心性亦是真的,就足夠了。”
容嬙活了兩輩子,自容妙兒回府,從沒聽人這樣對自己溫聲細語,一時有些怔愣。
容嬌嬌以為是自己熱情太過,嚇著了她,頗不好意思地收回手。
容嬙倒不是不想和她說話,隻是回憶間,忽然想起些不好的事。
上輩子她出嫁不久,容侯府便得罪了人,焦頭爛額間想起二房貌美的女兒,竟以容嬌嬌父母性命要挾,逼她嫁人。
嫁的……是個年過半百的大官。
還是任人踐踏的妾室。
大官家裏妻妾成群,這樣一支嫩花,自是被蹂/躪得不成樣子。
那時容嬙在相府過得亦是屈辱淒慘,驚聞容嬌嬌含恨自盡的噩耗,還頗為感同身受。
這樣一個外貌溫婉卻心性剛烈的女子,本該被人寵作珍寶。
“容嬙?嬙兒?”
容嬌嬌拉了拉她的衣袖,聲音清脆:“我們到了。”
好在,此時的容嬌嬌還活生生地在她身邊,一切都還來得及。
容嬙回神,心緒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