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中旬,熬過了上午的兩節課,清鈴同往常一樣,跟室友一起回寢室,四個人有說有笑,隻是突然間的一瞥,便在人潮擁擠的教室裏瞅見張雨桐紅腫的雙眼,笑容在臉上凝固,看不出任何的感情色彩,她為之一振,隱隱約約覺得發了些什麼,便借由著內心的不安給張雨桐發了一條信息。
信息發送出去的瞬間,她的目光追隨著雨桐而去,她清楚地看見人群中的雨桐眨巴眨巴眼睛低頭摸索手機時的模樣,就好像犯了錯的孩子,驚慌失措般,顫抖著。
“清鈴,我外婆去世了。”簡短的幾個字,像視頻裏的彈幕,一刻不停的彈出,清鈴心頭酸楚。
關於去世?這個她在成長到13歲時才經曆過的痛楚,今天發生在了雨桐的身上,憐憫之心油然而生。她依稀記得小升初的那一年暑假,爺爺去世時發生在家裏的躁動,一幕幕讓清鈴徹底明白,這個世界上不僅僅隻有新生兒到來時的歡喜,還有老人離別時的痛楚。
生死離別就好像人生存在這個世間所必經的過程,她年歲尚幼卻不懂大人眼裏的悲傷,眼淚不是隻有在你犯了錯父母打你疼痛時瞬間落下,眼淚還有在悲傷時情不能自已下滾滾流出,死亡就像一場盛大的告別儀式,躺在那裏一動不動的人體會不到外界燥熱的感情,他的“無情”就像他冰冷的身體,讓人不敢靠近。
而那年爺爺去世的場景曆曆在目,爸爸痛哭流涕的樣子在她的心中成為永恒,那一刻,清鈴想都沒想,淚水嘩的一下流出,也許是當初年少不懂得死亡的意義,也許隻是看到父親難過的樣子被感染而哭泣。總之於她來說,那是第一次直麵死亡。
她起身走出寢室朝著雨桐她們屋走去,緊閉的門像是隔了好遠的距離,她戰戰兢兢地敲了敲門,開門的是徐萍萍,“雨桐在嗎?”
“雨桐出去了哎,”萍萍打開屋子讓清鈴看了看,確實沒有她的身影,匆忙到了句謝就離開,立馬給雨桐打了電話。
一直都沒有人接,清鈴隻是擔心,在雨桐發來信息後,她直奔那個她發來的地點,“我在蓮池。”
她幾乎是狂奔著過去的,好在蓮池不大,很容易就找到了她,茂密的花花草草依然遮擋住她的身軀,淡黃色的上衣在蔥鬱的樹叢中顯得有些格格不入,雨桐坐在地上,雙手抱膝,頭深深的埋在膝蓋中。
清鈴緩緩過來,生怕驚擾到她此刻脆弱的心,慢慢地蹲下手情不自禁地在她的身後怕了拍,啜泣的聲音清晰可見,或許隻有這麼近,她才能夠聽到雨桐的哭泣,“雨桐,想哭就哭吧!”不知道為什麼,她就說出了這麼句話。
她紅潤著的眼睛一動不動地看著雨桐,平時她那麼開朗,霸氣,可現在卻弱小的讓人保護,啜泣聲越來越大,還沒有來得及看到雨桐那滿是淚水的臉就被她一把抱住,“哇哇哇”地大哭起來。清鈴甚是心疼,小手輕撫著她的背,眼淚不由自主地流出來。
當雨桐恢複平靜的時候,第三節課的下課鈴已經響起。她回到了曾經的鎮定,開始慢慢訴說她的外婆,“我的外婆對我很好,我從小就跟著外婆長大的。”
“剛剛下課的時候,我接了我媽打來的電話,說外婆去世了,當時我還不相信,不過下一秒聽到我媽泣不成聲的樣子,我就知道了,原來在我上大學離開的這些天,他們一直都瞞著我,從沒有一個人告訴過我外婆的病。”她有些說不下去的意味,清鈴隻覺得隻怕是痛苦太深,她忍受太多。
不曉雨桐繼續訴說,她也安靜地聽著,“是外婆千叮嚀萬囑咐,讓家裏人不要告訴我的,就怕我傷心,可是她都不知道在她離開前我卻沒能夠再見上她一眼,難道就不傷心嗎?”
這話語中或是責怪的意味,其實都是自責,她重重地垂著自己的胸口,不停的說自己是一個不孝順的孫女,好不容易上了大學,本以為以後工作掙錢了就可以讓外婆享清福了,誰知外婆終究沒有等到她上完大學的那一天,卻在她剛上大學不久的今天離開了。
多麼遺憾,親人離別時的悲傷,不是當事人又怎能體會到其中不堪言語的痛楚。就算此時的清鈴那麼的理解雨桐的傷心,可撕心裂肺的痛是她感受不到的,唯有聽著朋友的傾訴,好像這樣就可以為朋友分擔一點點那藏在心底的痛。
她思量許久,輕輕地對著雨桐說,“雨桐,回家吧,哪怕一眼也好,回去吧。”
雨桐默認地點點頭,那邊的母親告訴她在外麵好好上大學,不要回來,外婆走的很安詳,除了沒有告訴雨桐,臨走前的老母親,嘴裏放心不下的卻是這個遠在他鄉的外孫女,心裏多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