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寧這日剛踏進吳家錢莊的總號就愣住了。她看著正在台前忙碌的那個熟悉的身影,心裏咯噔一下,又是滿臉訝異與不信。
可笑的是,她的第一個反應竟然是退回去瞧瞧,退到大街上,看清楚,自己是不是走錯了地方,或者是今日太過於匆忙,竟然是跑錯了地方?
可是,沒有錯。
牌匾上赫然寫著吳氏錢莊四個鎏金大字。
“你怎麼到這裏來了?”
玉寧像一陣風似的衝到了櫃台前,如若不是有木柵欄,她幾乎都要直接跳過台子,抓著福生的領子質問了。
在打著算盤的福生抬眼望了一下她。
“進來說。”
玉寧皺緊眉頭,呼啦一下掀開了翻板。夥計們低頭稱呼老板,玉寧一路點頭過去,到了福生身邊。
“你怎麼在這裏?!”
玉寧雖然極力壓低了聲音,卻沒有掩去話語中的惱怒。福生停下手頭的工作,轉頭看去,卻見這個他親如妹子的女子眼中含著些淚水。
“來幫你。”
“誰讓你來的?”
福生歎了一口氣。回頭去繼續算賬。玉寧見他沉默,心中更是沒底,放眼這吳家錢莊現在誰作主,大家心裏自然有數。平日裏,如若要添置個人,還是少個人,沒有她小公子點頭,又怎麼可以?
可是,福生卻出現在了這裏。而且,還接任了那個老掌櫃的大掌櫃的位置?!
“是誰讓你到這裏來的?”
玉寧隻覺得四麵楚歌,卻不知道誰才是自己真正的敵人。或許,隻有被弄到錢莊來的福生明白。
福生再次頓住,遣散了四周正在與他一道對賬的夥計和副掌櫃,找了個熟練機靈的管事暫時接了他手頭的活。便將玉寧一把拉進了內屋。
“是吳老板。”
“他?”
玉寧愣住,吳老板對她多有不滿,她自然是知道的。她卻沒想到,這麼快,他就對她下絆子,剪她護著什麼,就硬是要將什麼的保護給撕開了,撕碎了,讓她無所遁形。
可是,這麼做對他有什麼好處呢?
被辭退的那個老掌櫃可是吳老板自己的心腹啊!把自己的心腹退掉,用她沈凝心的心腹?
玉寧想不通,為什麼有人會做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情。
“他……就這麼恨我?”
玉寧恨聲說道。
這不是魚死網破,對於她來說,她倒是可以在左相麵前更多一份信任,但是,這並不是玉寧想要的。對於她和勿返閣的所有人來說,能夠利用得到這份天大的權力便好,其他更多的欲望與奢求,她本來就沒有。福生的加入,隻會讓事情更複雜,更何況,他還在大掌櫃這個位置上。
福生這以後肯定會接觸到些她不想讓他們知道的事情,而看福生的眼神,他仿佛已經知道了。
“……你都知道了?”
“具體是指什麼。”
“為左相兌清白錢的事兒。”
福生點頭。
“……所以,你就不該來。”
玉寧在黑暗裏搖頭。
“我不來,就不知道你竟然做了這麼危險的事兒。我倒想問問,若我不來,你是準備瞞到什麼時候?”
“……到死。”
因為,我不能讓你們受傷害。
福生被玉寧的這股強烈的責任感和對他們安危的執著震撼了,震動之餘,卻又有些惱火。可是火氣還沒上頭,卻又被這話語裏的無可奈何給消弭了。
寧兒,你這又是何苦呢?
“哎……真不知道你怎麼想的。不過,既然我來了,你便不用一個人那麼苦了。”
玉寧眼眶一紅,更是低下了頭。
“我就是不想讓你們踏進髒水裏,你們又是何苦呢。”
“……你還不明白麼?”
福生搖了搖頭,像在歎息她聰明一世糊塗一時。
“明白什麼?”
玉寧抬頭,福生招手,讓她附耳而上。
“吳老板,去找了左相,有了他的授意,才敢把我弄過來。”福生輕輕說著:“也就是說,讓我來這兒,根本便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是左相的意願。”
福生站直身體,看到玉寧眼裏閃過一絲慌亂。
原來,他們是要用福生來做綁在我身上的石頭,有朝一日這船塌了,她與福生便是沉沒水底的第一人,怎麼也脫不了這幹係。
玉寧苦笑。
看來,自己還真是要擒蛇自保,讓歹人近不了身。卻在不經意間,被這狡猾的蛇,反咬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