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覺,玉寧睡得一點也不好。
天剛剛亮的時候,她便已經睜眼瞧著竹窗外迎風輕搖的竹林,聽著綠竹沙沙作響,反而更加清醒。
這兩天,她都是住在這個陌生的地方。也許以後,也將住在這裏。
玉寧歎了一口氣,更是沒了絲毫睡意。薄被不抵清寒,在這種幽靜的地方,夜半三更與朝露繁多的時候,潮濕便會帶著陰冷透過這不抵乍暖還寒的絲被融進玉寧的肌膚,讓她在漫漫長夜之中瑟瑟發抖。
她坐在竹窗旁邊,瞧著這個全部都是竹子搭成的小屋,卻覺得似乎是在哪裏見過思緒便也下意識地回到了幾天前。
那一天跟著允鎏出來,她以為自己從馬車下來之後,看到的應該是破舊的牢房,突然死牢裏頭頹敗的景象一下便衝破層層阻隔,躍入眼前,讓玉寧不寒而栗。
誰知,當馬車夫打開簾子,恭恭敬敬請她下車的時候,她看到的卻是一座僻靜的尼姑庵。說是尼姑庵,是因為裏頭有一守屋人,是個平靜的老尼姑,雙手合十,站在尼姑庵的門口,她的左手大拇指與食指之間還掛著一串小小的念珠,看上去似乎是經常用,每顆木珠在夕陽餘暉的照射下,都那麼鋥亮可人。
玉寧剛在地上站穩,全身上下還沒完全從路途顛簸之中擺脫出來,所以腦子有些不靈光。當老尼姑對她溫柔地微笑致意的時候,她也隻是愣愣地看著她罷了。
“這是哪裏?”
玉寧問,可是沒有人答。
允鎏離著她很遠,站在老尼姑身前,還是那樣背著手,似乎是在和這位老主持在說些什麼。
不知道為什麼,玉寧總覺得,哭過那一場之後,自己的感官都退化了很多。不隻現在看人模模糊糊,就連耳朵也不靈敏了。她隻是看著允鎏的嘴巴在一張一合,看著那個老尼姑向自己微笑著,其他的,她什麼都不知道。
“以後,你就在這裏住著。”
允鎏的一句話,也算是一聲簡潔的交待。之後,他久久地望著玉寧,可是什麼都沒再說,就絕塵而去。
玉寧愣住了,隻是機械地轉身看著那個男人走得如此決絕又讓她不知所措。雖然他沒把她丟進大牢,可是現在這樣的狀況和坐牢也沒什麼分別。
“……我是不是被軟禁了??”
玉寧顯得很無助,卻又如此淡然。好似一切都在意料之中,老尼但笑不語,隻是轉頭往庵裏走。
“走吧,施主。”
見老尼答非所問,玉寧也隻能在後頭跟著,穿過那個圓形門洞的時候,終於是看清了自己被軟禁在了什麼地方。
“三清觀?”
玉寧一字一句念著,一如當年,她站在勿返閣的門樓下,用著那清澈如水的聲音念出勿返閣三字一般。
老尼轉頭,看到的是一二九年華少女心中的落寞。那位少女仰頭瞧著這蒙上了灰塵的三個大字瞧了很久,短短的時間,像是思考了千年,最後她歎了一口氣,一聲不吭地向老尼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