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允鎏匆匆趕回來,一切還是晚了。
玉寧的小院已是人去樓空,正應了他夢裏所見。有下人說,親眼見到凝心自己離開,就在臘八節的那一天夜晚。至於是什麼人接應她離開這看守嚴密的內城,亦或是她為什麼突然選擇離開,誰也不清楚。
噩耗並非隻此一件。
至於布托,所受的打擊更為沉重。
醒兒死了,溺水而亡。
悲劇發生的那一日,恰巧也正是在臘月初八。
若不是阿寶的哭聲引來了經過的下人,真不知道醒兒的身體還要在那深湖之中飄蕩多久。
總之,這兩個男人各自承受著各自的悲痛,卻無法與外人明言。布托堂堂一個蒙古漢子,就在醒兒下葬的那一天,哭得像個孩子,他將阿寶抱得死緊,兩個人相互依偎,阿寶口中喃喃念著額娘,他則一遍又一遍喚著醒兒的名。
畢竟是跟了自己這麼久的部將,見他如此悲痛,允鎏便自作主張給他告了假,想著讓他好生休養一段時間,至少也要將阿寶的生活安頓好了,再隨著他去辦公事。
而他自己,進府以後的第一天起,便將自己關在了玉寧的房間。
這裏的每一個景致都有著玉寧精心設計的痕跡,他舍不得不去看,更舍不得離開。
即便王府裏的人蜚短流長,都說是她默默離開王府,可是允鎏卻怎麼都不太願意去相信。
因為他明白玉寧對他的深情,因為那個像極了預言的噩夢,還因為那一晚突然綻放了的海棠花。
允鎏坐在桌前,忽然就看到了她藏於抽屜內的那個多寶盒。玉寧靈動狡黠的笑顏,隨著這多寶盒的出現變得愈加清晰起來。
每每回憶到此,允鎏總會露出溫柔的笑意,隻是笑過之後,才發現這房間已是物是人非,空空如也。
凝心你到底是去哪裏了?
這多寶盒你又為何留下,是有什麼話想對我說麼?
允鎏如是想著,小心翼翼取出寶盒來翻看。
每打開一個小夾層,便是一份思念。
每拉開一個小抽屜,便是玉寧心中的一個小角落。
裏頭什麼都有放,他送給她的小玩意占了多數。允鎏在這小小的方盒裏不僅找到了平日裏他弄給她賞玩的小戒子,更是找到了那枚海棠發簪。
這些東西看得越是多,這多寶盒之於他就越像是有了魔力一般,讓他愛不釋手,不能自已地去探索它的內裏。直到盒子都被掏空了,他卻依然還不甘心,上下翻看著盒子,似乎是想要找到其他的機關。
忽然,盒子底下一鬆動,允鎏心下一喜,輕鬆揭開了那個夾層。一個錦囊,以及一堆折的精細的薄紙掉落下來。
允鎏先是打開了那些寫滿字跡的紙張來看,發現那上頭抄著的無非便是些平日裏她最愛吟唱的詩詞歌賦,亦或是一些經書。
其中,李清照的一首詞闕硬是被她給篡改了。其他的句子沒抄,卻隻是不斷寫著:知否知否,海棠依舊。允鎏看到這一行字的時候,心中一動,一股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他痛苦地閉上眼睛,硬是將自己的這番猜測給壓了下去。
雙手握緊間,皺了那些紙張,卻也割疼了他。允鎏鬆手一瞧,原來那個錦囊之中是放著東西的。
他趕忙將錦囊解開,卻隻見到一塊碎成兩半的碎玉。
允鎏皺著眉頭,望著這已殘缺的玉佩,隻覺得這碎玉像極了他與玉寧,明明是一個整體,卻偏偏被分成了兩個,並且還無法再重新抱合在一塊。
夜,已深沉。
隻是這一天又是在允鎏的枯坐之中度過,玉寧依然沒有出現,更不見任何音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