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個務實的人，也還算樂觀，凝兒固然走了，可他轉念一想，至少這女人沒有在走之前真的去和異族人拚命，給他留下一地的爛攤子。
這麼一想，這女人倒是還算講究，不枉相識一場。
良久，也許是三五分鍾，也許是小半鍾頭，沈默終於默默提起水桶，拚湊起碎了一地的心思，搖搖晃晃地朝仙域大營走去。
在小河對岸的石岩後，凝兒默默駐足原地，同樣在靜靜眺望沈默遠去的背影。
她伸手入懷，從自己脖子上取出一個暖白色的玉，當她將玉握在手心，那乳白的玉開始隱現光芒，而後竟是折射出沈默的影子來。
凝兒本來緊緊合上的雙目睜開，當看到玉中人影，眼淚便順著眼底大滴大滴的簌簌落下。
“絕情玉啊絕情玉，怎麼會是他，我當年不是依稀許了人麼，此生不該動情才是……”
她望向西南方向，也就是隊伍此前曾路過的一處山脈，渾渾噩噩向前走去。
腦海中，仿佛有閃電劃過，一段古老的記憶，隱隱浮現在他腦海。
那山脈仿佛在他眼中，仿佛變成了一個魁梧的人，傲立於天地之間。
頭顱，手足，乃至毛發在她眼前依稀浮現。
“昔年十二力王！這會是哪一位呢？”
……
沈默不知道，當一個人的記憶開始複蘇的時候，這個人，便不再是他熟悉的那個人。
歸根結底，他在凝兒的生命中隻不過占據了千分之一的記憶。
這個比重是十分微末的，微末到，分開之際，連朋友都未曾稱上一句。
回去的時候，沈默拿出一個鐵梳子，將自己的手臂和大腿上的血肉撕扯的血肉模糊，再配上悲戚的表情，聲稱路上遇到了襲擊，二妞被沿途尋仇的怪物吃進了肚子。
這套說辭，雖然聽上去荒誕，但高明在於死無對證。
反正，人就是沒了，你能怎麼樣？
氣的韓風一度以為，沈默是不是害怕自己糟蹋他的妹子，故意放跑了人。
也曾幾次想要往回追出去，把人逮回來。
不過這些念頭，終於在李承玄嚴厲的嗬斥下打消了。
而後，隊伍裏的異族人，也就逐漸認可了沈默的說法，習慣了凝兒被野獸調走的事實。
反正，少一個人，對這些仙域弟子而言，都是一件極好的事情。
隊伍，還在繼續前行。
隻是在凝兒走了之後，李承玄似乎更加關心沈默了。
從前隔上一日，才會上來與他交談。
如今，很多時候，一天天的都不離開他身旁。
“蘭兄！你可知道，這片廣茂的天地有多大麼？”
這突如其來的一問，讓沈默微微愣住。
不久後，他笑著回答道：“我曾看過一本古書，書上記載著，在不歸海域的那邊，還有一個更為遼闊的世界。”
“蘭兄對人族了解多少？”
李承玄話鋒一轉，忽然又詢問道。
沈默呼吸一滯，而後淡笑道：“不算多，中域畢竟不接壤人間，隻是道聽途說過，不就是一群待宰羔羊麼？”
“看來，蘭兄對人間的印象，還停留在數百上千年前啊。”李承玄唏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