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遇阿南(1 / 2)

人生的三大樂事,無非“天涯”、“碧落”、“黃泉路”——閑適時坐在“天涯倦客”的大堂內,悠然地品著樓內已珍藏近五十年的碧落酒,以淡雅之心看著“黃泉路”上的行人接踵而過,並將建康此時的繁華之景盡收眼底。

枯家阿茗此時正身著一套飄逸的素藍色男裝,一手輕搖折扇,一手執著壺碧落酒,恣意地享受著這三大樂事。

她如一般紈絝子弟無貳地斜倚在二樓的雕花木欄上,執折扇的手撐住欄杆,另有一腳無形象地側跨,好風流不羈,與她稚嫩的臉龐大相徑庭。她悠然地斟起小半杯碧落,擱下酒壺,再端起素色的青花白底酒盅,左右端詳,仿佛酒盅上的青花也在醇厚的酒色裏漂浮。緩緩地將鼻湊近一嗅,自然散發而來的濃濃酒香,混合著五十年陳釀獨有的厚重感,襲麵而來。想來便是“上窮碧落下黃泉”也難再尋覓。果然名不虛傳。

近晌午時分,一壺碧落酒已被這小人兒飲了有十之八九。剛入口時的醇香,不覺讓人接著多喝了幾杯,不料這酒入腹後的勁兒那麼大,直熏得人有了幾分醉意。枯茗不理會手邊不慎傾倒的酒壺,任憑殘餘的酒自壺嘴溢出,如小泉般流落地板,似好讓地板也品幾分這酒的醇香。身子不由自主地倒下,又側身尋了個舒服的姿勢臥倒,並將題了字的折扇打開掩麵,正好遮擋正午稍顯濃烈的日光。樓梯口客人的走動開始頻繁,正是趕上了飯點,小二的招呼聲也熱烈了起來,樓內的生意愈發紅火。

“枯二爺,您這邊請。”枯茗似是無意聽見了什麼,不安地挪了挪嬌軀。

“小侄可曾來過貴店?”枯良容麵帶笑顏,有禮地向小二詢問著。對於此景,小二早已不像第一次那般納悶,也未多言,隻向南麵的雅處使了使眼色,便讓發問者心領神會。

叔父枯良容此時正站在回廊之上,他怒目相對的正是方才欲酣睡一場的人兒。素有的威嚴裹挾著幾絲外溢的怒氣席卷而來,瞬間把正處於朦朧狀態的枯茗拍醒。她猛然坐直,在三月的春日裏,為什麼可以感覺到從腳尖到脊背陣陣發涼?叔父那勉強擠出的虛偽的笑容,更讓她覺著渾身不自在。

三十六計走為上絕對是枯茗不可動搖的真理,凡事打不過,就跑唄。

她靈巧地避開叔父襲來的掌風,俏皮地做了一個仿佛在說“你來抓我呀”的鬼臉,轉身從酒樓的側麵翻身而下,這才想到這次是在二樓啊。

幸好酒家的二樓不算太高,沒什麼性命堪憂的話題,不然明早傳遍建康大街小巷的怕就是枯府的慘案了。顧不得拍掉衣擺上沾染的塵土以及不幸跌疼的屁股,枯茗立馬從地上跳起,擇了一條酒家旁的隱蔽巷子鑽了進去。還是跑路要緊,等叔父氣消了再回去,這樣他老人家就不會又怪她偷溜出來“瞎玩”了。可是人家哪有瞎玩,每次都有做“正經事”的好吧。她在心裏念叨著一邊往巷子深處鑽去,一邊還不時回頭張望,碎語道:“叔父,這回我知道錯了。”又道,“叔父,您可別追上來,氣壞了身子,可是阿茗的罪過。”

忽地轉頭,隻見眼前一道白影閃過,還沒看清是何方神聖,身體已經貼上了一個溫熱的身軀。她的身子沒防備地被這麼一撞,險些又要跌下去。

“哎……你……”還沒待她開口抱怨,張到一半的嘴已被一隻陌生的手緊緊捂住,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從那人身上彌漫開來。枯茗的心瞬時漏跳了半拍,不敢輕易掙紮,隻得被半拖半拽著掩入了一扇半開的門後。

不會那麼倒黴碰到叔父所說的“壞人”了吧。人家還那麼小,不要英年早逝。枯茗抬頭望著他俊秀的臉龐,雙眼不由得朦朧了。

不多時,門外便傳來了清晰穩健的腳步聲,雜而不亂,可見是有組織有預謀的,而且個個內力深厚,保準一掌一個枯茗。他們好像在找什麼,來來回回,拖延了許久,又聞幾句沙啞的男聲,才可以聽見他們的腳步聲悉悉索索地遠去。

來人還未走遠,枯茗就清晰地感覺到捂著她嘴的手力道在變小,剛才一直緊繃著的另一隻手也似無力的垂下。她嚐試著輕輕掙紮了幾下,就十分順利地脫離了束縛。直起身子,撫了撫胸口,輕舒了口氣,勉強緩過神來。

“哭什麼哭,難看死了。”那人單手撫著自己的肩頭,有氣無力地說道。

“你長那麼好看,幹嘛學別人當壞人?”枯茗完全不在狀態,嗲聲嗲氣地說道。隻記得叔父口中的壞人個個都長得凶神惡煞,哪有像他這般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