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已到,崮畔河水清澈無垢,水月浮碧桂香濃,繁星倒影如銀瀑,焦黃的枝葉從樹梢掉落到河裏,河上漂浮著的樹葉就像一艘舴艋,又像一條條小魚,鮁鮁的搖擺著尾巴,遊到了河的對岸。
周遭山巔入雲,煙杪磅礴。
崮畔河岸邊的竹亭內,一席紅衣女子枉眉凝望天地間,愁容鞣雜透著一抹欣喜的淚,氅衫連帽,黑發垂於兩肩,宛若桃花盛開,嫣紅渲染柳綠,焦黃的樹葉拂過衣擺,孤影寂寂,隻添得鳳眸空荒涼,香肩玉碎夢一場,她紅唇微張,似葡萄陳釀,隻讓人喝上一口,便留戀無忘。
片刻後,察覺到身後有馬蹄聲響,她驀然轉身,回首時,阿楚正踩著馬鐙下馬。
墨色褂子,黑色帷帽,他消瘦的身影融於明月,融於崮畔河蕭瑟森涼的夜。
女子黛眉舒展,風韻韶靡,骨柔鎖秋婉,姿態容脩嫮,鬢娥矜粉顏,妝嬛琅琛玉,春華顧人傾,嘴角微微一笑,皓月無色,星辰無彩,不似傾國,卻是傾城。
阿楚將馬韁係在樹幹上,兩袖甩衫清風徐來,靴袍上沾染一片泥漬。
他走到竹亭上,俯身看著女子嬌柔的臉龐,稚嫩清似水,姣淒泣成洪,她一下就抱住了他,不盡兩年相思,苦痛無處消,隻得隱忍情愛,屏蔽心扉,未料到,身影魂牽夢繞,發於心,無處可逃,忍得住念,止不住想,她緊緊的抱著他,發絲風覆,淚痣河流,麵色羞赧,她輕輕喚他一聲,“公子,你可知我有多想你。”
不盡兩年風霜,思念凝詎成冰,荼錦雲騰,隻盼今宵。
阿楚未推開女子,也未抱住她,隻摘掉帷帽,露出容貌。
他瞳眸如荒漠,沒有一片綠洲,風沙翻滾,煙雲熏天,一腳踏入,萬丈深淵。
女子見無人做聲,便輕輕抬頭,看向阿楚。
她頓時鬆開圈著他的手臂,瞳眸震驚慌亂,連連後退幾步,春黛淵深,麵色憒變,神韻再無熙愉,隻感受到腿部劇烈的抖動,顫顫巍巍的惶恐萬分,她唇角抽動,不可思議的嚇到磕巴道:“怎,怎麼是你?”
阿楚見她有如此震驚的表情,倒沒有覺得意外,他抬手放於鬢角,指尖觸碰到假麵銜接處,隻輕輕一撕,一張與肌膚服帖的麵皮便被撕下來,露出了那張璧玉無暇,皙白瑃萃,宛若美玉的真容。
君子言念,身軀凜凜,容貌堂堂,膚瑩如玉,劍眉濃英,黑衫薄羅,暉眸如星,浩瀚如圭,頂天氣闊,鬆枝孤暮,清瀟肅肅,豐神俊朗,邃目如煌。
阿楚將那張假麵皮扔入崮畔河,江水翻滾,洶湧澎湃,很快便沉沒,他看著她驚慌的眸,淡淡道:“是我。”
撕掉麵皮,展露一張熟悉的臉,女子方才錯亂恐慌的神韻頓時消失不見,她張開雙臂再次撲到阿楚懷裏,淚水盈麵,浮於眼睫,她卉翕急促道:“還是公子想的周全。”
阿楚卻輕輕將她推開,未用力,傷口便開始鈍痛。
女子美骨微蹙,這才開始細心打量他,發覺他胸口和腹部的兩處傷口,像荊棘茫茫一片,爭相攀附,鬥豔般惹人煩厭,她擔憂道:“公子,你受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