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時衍眉眼邃然冰冷,他沉聲道:“不行,你是北離的皇妃,押送一事怎能讓你親自動手,朕不允許。”
他的反應倒是在沐雪嫣意料之中,她盡量心平氣和道:“皇上,臣妾雖說是北離的皇妃,但也是北離的子民,若是這些衣物在運送途中遇到什麼事,那臣妾的一番好意豈不是功虧一簣,臣妾想還是親自押送心裏踏實。”
江時衍並未吱聲,他墨眸幽窅,深邃的宛若山坳間陰暗潮濕的水蓼。
沐雪嫣談笑自若道:“皇上,臣妾知道您擔憂臣妾的安危,也知道皇上顧慮什麼,但臣妾就要成為北離的皇後,勢必會打破一些壇壇罐罐,到時皇妃愛民疾苦,心憂北離,定會受百姓愛戴,此事隻有利而無一害,臣妾也是真心想為北離做些什麼,皇上便允了吧……”
她的話語很輕很輕,就像山麓間飄搖的柳絮般滿天飛舞,散發著一股柔軟。
韜晦之計她誰也不信不過,想來想去還是決定自己親自押送前往埡箖江,可若想讓江時衍同意此事又是談何容易。
見江時衍一直不吭聲,沐雪嫣心一滯,倘若她親自押送一事行不通,看來她隻能在另想法子了。
沉默半晌,江時衍寡淡的神韻驀然舒展開來,緊蹙的眉宇也漸漸變得平整,他口吻隨和道:“嫣兒若真想親自押送,朕也不攔阻了,隻不過顧慮你的身份和安危,押送那日,朕會派廖將軍回來保護嫣兒的安全。”
看來要想讓江時衍完全放下戒備之心是不可能了,她璨笑,又替他捏著肩膀,“皇上,廖將軍在埡箖江征戰疆場多日,想必身子骨會很疲勞,您又讓他特意回來保護臣妾的安危,似乎有點小題大做,不如讓京城的侍衛隨臣妾一同前往埡箖江,就不必勞煩廖將軍了。”
江時衍卻攤了攤手,“談不上勞煩,朕的命令廖將軍又豈能不聽,朕思來想去還是覺得廖將軍最可靠,還是讓他與嫣兒一起同行朕才放心。”
話談到這個份上,若是沐雪嫣在執拗下去怕是會適得其反,她也隻能遵從江時衍的旨意。
她繼續為江時衍捏肩錘背,力道適中,卻心不在焉,像是藏了什麼事般,導致江時衍說了些誇讚她的話都並未聽見。
江時衍眸色疲憊,麵色枯槁,哪怕是戰場得意,可他這些日寢不能寐,顯的臉色很憔悴,他道:“嫣兒?”
沐雪嫣這才回過神來,忙應聲道:“臣妾在。”
她失神於明亮的長清殿內,可這樣布滿燭光的殿宇空嘮嘮的在她心裏卻顯的很漆黑。
江時衍尋聲問道:“在想什麼?”
他的語氣難得那麼溫柔,在沐雪嫣眼裏卻隻覺得這樣的關心和問候無比的假惺惺,她微微皺眉,嘴角卻勾勒起淺淺的笑,“在想押送衣物一事,臣妾第一次為北離做事,心裏難免會有些小緊張。”
江時衍動作輕柔的拍了拍她搭在他肩膀的手,溫柔道:“嫣兒不必過於憂慮,有朕在呢!”
明知她站在他背後,也明知他不會看到,她扔默默的點點頭。
她看他這般疲憊,便心憐道:“皇上,天色晚了,您早些用晚膳便歇息吧,臣妾也回鳳儀殿做些準備。”
沐雪嫣抬步想要離開,卻被江時衍一把攬過擁進懷裏。
她眸光一凝,隻覺渾身血液灌流般不自在,她想掙脫開他的束縛,又怕被他看出什麼端倪來,隻能任由他緊緊的抱著她。
江時衍將下顎擱在沐雪嫣斜靠的玉肩上,雙眸微闔,思緒迷惘,就這樣一直持續了很久。
她坐在他腿上,隻覺這個樣子別扭的很,她身軀僵硬有些發麻,又不敢輕易動彈,見他有些瞌睡,隻得小聲提醒道:“皇上,您若累了便去歇息吧。”
仿佛一場沉長而破碎的夢,夢裏的他脫掉龍袍,穿著一身雪白的雲裳,摘掉十二旒冠冕,沒有雄心勃勃勢要君臨天下的抱負,隻在望月那一日長滿櫻花的崮畔河旁,風花雪月,念楚天哀闊,一切都成雲煙過往,而他,也不在是君王。
沉長的夢境隻不過是他潛意識裏的一種向往,他思緒漸漸清晰,半闔的雙眼微微睜開,他抬起下顎,眸光扔蘊藏一絲疲累,江時衍點頭,“朕還有奏折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