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鴛扶著無修走出街巷,心裏的痛恨一點一滴發酵,最後雕塑在臉上的是白蠟燃盡的枯黃。
一刀刺中他的腹部都未解她這麼多年以為一直放下,可當再次提起時熊熊烈火燃燒般的怨恨。
因為私藏內侍與其有染,有辱滄淩的顏麵,即便她有幸活下來,卻沒有勇氣再回滄淩。
這麼多年來過著漂泊居無定所的生活,從編奏朝暮到有了現在的流鴛閣,她是真心想要過平平淡淡的生活,不想再與他有任何瓜葛。
其實說眼睜睜看著沐雪嫣被抓回去,也沒什麼不可。
但她做不到視若無睹,明知此舉一定會被發現隱藏多年的身份,可這是她的抉擇,也沒有什麼後悔的。
今日她刺他一刀他扔放她走了,她心底也未有任何感激,隻是麻木的心像站在漫天遍野的蒲公英中央,薄風湛涼,蒲公英的種子撒在了她心裏,隻有那一刻,產生了錯覺般的暖意。
流鴛心裏清楚,那抹暖意不過是泡沫般的幻影,她與江時衍,從她被扔進烈火的火窯中便再無可能。
更何況,他對她,看似是有情,實則一直是無情。
他愛的,不過是他的江山。
他恨不得可以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來鋪展他的宏圖,他身邊的女人對於他來說,也不過都是棋子一顆。
無修步履蹣跚,趑趄不前,她未有任何怨言,“姑娘,你可有受傷?”
流鴛眸色愧恧,攙著她一路跌跌撞撞走到醫館,“我沒事,倒是你,因為我多管閑事受了這麼重的傷。”
隔著不遠便能聽到醫館內因病痛折磨而發出的哭泣聲。
無修邃然頓住腳步,她一笑起來臉上布滿與年齡不符的褶皺,燒傷的疤痕雖被胭脂水粉掩蓋,可還是能看出一絲痕跡。
“姑娘,我們回流鴛閣可好?無修不想去醫館。”
她聽不得醫館內悲切的哭泣聲,就好像頻臨死亡前的絕望,那種感覺仿佛回到跳進火窯前的那一刻。
縱然她知道她將麵臨的是什麼,她扔毅然決然。
流鴛神韻幽靜,她看著街巷上來來往往的人用非議的目光如炬般盯著無修看,她笑不出來,心裏苦澀難耐,隻得點頭答應。
請了醫館的大夫去流鴛閣診脈,躺在病榻上,無修輕闔著雙眼,身上疼痛感逐漸襲來,她連眉頭都未皺一下。
反而安慰起流鴛,“姑娘莫要擔心,這點傷對於無修來說不算什麼。”
流鴛的淚珠晶瑩剔透的劃過臉頰,她慌忙避過臉擦掉,“無修,你好好養傷,我去隨大夫抓藥。”
無修點點頭。
她派了幾個小廝在雅間前看守,又叫幾個丫頭照看她,才放心的離開。
街巷上依舊熱鬧非凡,走過石拱橋下可聽到溪水??翻滾的聲音。
看著街巷上凶神惡煞的侍衛正在搜捕,流鴛忽然停下腳步,將藥方塞到懷中,她惦念著沐雪嫣離開後可有無去處。
她此刻處在危險之中,必不能露出臉來,可有躲藏之處?
憂心忡忡的流鴛匆忙回到逃離前的那條街巷,想看有無蛛絲馬跡能知道她現在的處境。
可當她回到那條街巷,隻有已經幹固的鮮血,順著街巷往前走,除了鬧市還是鬧市,城門口早有重兵把守,似乎連一隻螞蟻想要爬出城都是不可能的事。
流鴛凝蹙著眉頭,心裏咯噔一下,想著無修的傷,又轉步回到醫藥鋪子,心裏一並祈禱著沐雪嫣可以平安離京。
與流鴛分別後,沐雪嫣便一直拚命的往前跑,跑到已經上氣不接下氣,她扔堅持著往前跑。
如燕子般輕盈的步伐穿梭在一條又一條鬧市,她偷偷藏在樹蔭遮蔽的牆沿旁喘著粗氣,明明未到燥熱的盛夏,她卻跑出滿頭大汗,連鬢角的頭發都變得黏膩淩亂。
停歇幾秒鍾,她便又拚命的往前跑,衝著司天樓的方向。
可當一切希望在心底滋生,看著已經關閉的司天樓城門和把守的侍衛們,她便心裏一沉,知道若想從此門出去是難上加難,可她依舊沒有放棄,跑遍京城九門,她心底的失望像淋了一場傾盆大雨,徹底被澆滅。
九門已關,侍衛重重把守,若是長了翅膀也不可能飛出去。
沐雪嫣的心一下子涼的透徹,她躲避著侍衛的視線與巡邏,摸了摸囊袋裏所剩不多的銀兩,心下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