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來拜訪的警方負責人看起來很隨和,臉上總是掛著謙和的笑,談吐也是彬彬有禮。隻是每次溫良想拐彎抹角地打探案情進展時,都被他不動聲色地轉移開話題。更讓溫良不安的是,他苦心布置的一切和得意的神來之筆並沒有發揮任何作用。警方把案發時間鎖定在晚上七點到十點之間,不厭其煩地打聽薛仲林的人際關係以及近來他參與的項目、合作,還有一搭沒一搭地問起公司的股權分配,他們似乎已經認定這是一起因利益不和引發的謀殺案,而不是街邊闖空門的小賊造成的一起意外悲劇。
這可就麻煩了呀。溫良強作鎮定地送走客人,隨後癱倒在沙發上。溫良擔心的倒不是警察懷疑自己,畢竟他們沒有直接證據,他經常出入薛仲林家,在現場找到他的指紋腳印都說得通。作為合夥人,他們的關係至少在外人眼裏是非常和睦的,也沒什麼金錢、公司控股權一類的糾紛。這些,溫良心裏有數。
可是,任由警察圍著薛仲林的人際關係展開調查,隔三岔五地在公司裏進進出出,總不是個辦法。一旦他們深挖下去,難免有人會想起什麼,把他們引向薛仲林死前調查的那件事。一旦那件事曝光,自己兩三年的努力將徹底化為烏有,未來也會變得毫無希望。不行,得想辦法把警方的視線引開。可是該怎麼辦呢?
一個下午溫良過得心不在焉,開著會,看著文件,和客戶通電話,他腦子裏都會時不時跳出那個揮之不去的陰影,該怎麼辦呢?心裏有疙瘩,辦什麼都覺得不順。還沒到下班時間,溫良便匆匆離開辦公室,跑到附近某家常去的葡萄酒會所躲躲清淨。兩杯赤霞珠下肚,他突然想起一個交往不久的情人提到過,知道一些人可以替人消災。
抱著有棗沒棗打一竿子的想法,溫良軟磨硬泡地要來一個聯係方式,發了一封郵件。幾個小時之後的深夜,一通不顯示號碼的電話打到他的手機上。對方提出的問題讓溫良覺得透著幾絲意料之外的怪異。
“你殺了你的合夥人嗎?”變聲器發出的電子音一字一頓有些滑稽。
“沒有,當然沒有!”溫良辯解,“我和薛仲林沒仇沒怨的,沒理由殺他。再說啦,他認識好幾個投資人呢。這一出事,我們公司日後融資的事都有麻煩。我沒必要給自己下這樣的絆子。”
“薛仲林死的那天,你們見過麵。”
“我對天發誓,我離開時他好好的。”反正世上沒有神,就算說天打五雷轟也無所謂。
“離開他家後你去了哪兒?和什麼人在一起?”
“我回公寓了,就我一個人。那天半夜開始下大雨,城裏都淹了,第二天下午我接到薛仲林老婆從國外打來的電話,說警察聯係她了。”
“一個人。你的家人呢?”
“我太太身體不好,這兩年一直住在郊區的療養院。”溫良表現出失意和適度悲傷的語氣。一個關心老婆的男人,應該不會讓人聯想到殺人犯吧。
“所以在警察確定的案發時間裏,你沒有不在場證明。”
“我沒殺人。”溫良強調,“聽說你們能……”
“你為什麼不找個人幫你做不在場證明呢?”對方好像自言自語一般,“比如公司裏的心腹員工。”
“我……”溫良本想說員工怎麼能信得過,但他知道對方這是在試探,自己不能出錯,“我開始並沒有想那麼多,以為薛仲林的死隻是入室搶劫。”
“但是你如今想得挺多了。女人呢?你老婆病了那麼久,你在外麵總有一兩個女人吧。不能替你做證?”
“我並沒有殺人。找人打掩護就成了此地無銀三百兩。”其實溫良想過找人做證這件事。他在外麵確實有情人,還不止一個,不過這事最麻煩的不是掩護會不會被警察戳穿,而是婚外情絕不能讓別人知道。
這幾年公司的業績不好不壞,在南方的項目大部分要靠大舅子提攜。老婆生病這幾年,溫良一直憂心忡忡。他知道那些昂貴的藥物和補品,那些進口的、傳統的療法,隻能延緩她生命逝去的速度。本來嶽父家就對自己諸多看不上,隻是照顧女兒的麵子才肯幫忙。一旦這棵大樹倒了,溫良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裏乘涼。所以在三年前,他決定要未雨綢繆,為自己的將來做些打算,沒想到本以為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半路卻殺出了個較真的薛仲林。在這個節骨眼上,如果婚外情被抖摟出來,可比殺人嫌疑嚴重多了。警察並不能坐實他是凶手,嶽父家卻可以想辦法讓他在生意圈裏寸步難行。
“你的意思是,我該找人替我做證?我覺得行不通。”溫良不知道對方是什麼意思,並且想要從他身上探聽到什麼。他甚至開始後悔不該找這莫名其妙的人,此時隻好硬著頭皮勉強對付。
“你是個聰明人。”電子音仍舊不緊不慢,“找人做證確實行不通。本來作案時間就是個很寬泛的時間段。如果警方認定你是凶手,就算你能證明你整晚都和別人在一起,他們隻要把作案時間往後延展一兩個小時,一樣可以抓你。”
“不會吧……”溫良將信將疑。警方會那樣做嗎?他不知道。“那我到底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