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趕到醫院時,戰役已經在護士長的強力斡旋下告一段落。蔣媽媽原本整齊盤在腦後的發髻已經變成一團亂麻,碎發隨意散在肩頭。她靠在牆邊喘息,揉著脖子上的一道道抓痕,對坐在地上的常新蘭怒目而視。常新蘭的襯衣前襟被扯開,露出領口磨起毛的圓領衫,嘴角的一塊紅腫被暈開的口紅渲染得更加醒目。有心無力的李亢癱坐在病床上唉聲歎氣。坐著輪椅前來圓場的羅明亮在混亂中不知挨了誰的一記龍爪手,燒傷未愈的臉上又添新傷。想阻止她們打架的吳誠宇、看守警員和值班護士們也都掛了彩。
“你說說你們,加起來一百多歲的人了。”護士長戴上被抓掉的帽子,“當著孩子的麵撒潑打滾的像什麼樣子!”
“我兒子被害死了,他倒是能吃能睡。”蔣媽媽像被按了開關似的號啕大哭。
“裝什麼大尾巴狼,我兒子才是受害者。”常新蘭跳起來。
“胡說,我兒子從小就老實,都是被他給拐帶壞了!”
“信不信我撕你的嘴!”常新蘭又要發起攻擊。
“不要打了。”黎希穎擋在她們中間。
“誰也別裝好人。”常新蘭抓住黎希穎的肩膀。
“讓她放馬過來。”蔣媽媽衝上來想把黎希穎推開。
“夠了!”黎希穎掙開抓住自己的兩隻手,給了她們一人一記耳光。哭聲、喊聲和廝打聲瞬間停了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黎希穎身上。
“你幹啥!”兩個阿姨捂著紅腫的臉,鼻孔裏噴氣,如發怒的母牛。
“你們都想幫自己的兒子討公道是吧?”黎希穎從皮包裏拿出一張名片,“這是個很棒的律師,先找到他提我名字的人,可以獲得免費法律援助。”
名片和兩個身影三秒鍾之內就從病房消失了,樓道裏隻有你追我趕的腳步聲,世界又恢複了安靜。
“謝了。”護士長鬆了口氣,帶著自己的人撤了出去。吳誠宇推著輪椅,送羅明亮回病房。
“不想說點什麼?”黎希穎關上門,轉身對李亢說。
“蔣媽媽沒說錯,是我害了蔣迎。”李亢潸然淚下。
“不,你並沒有害死蔣迎。”黎希穎說,“事實上你才是整件事裏最冤枉的一個。”
“什麼?”李亢愣住。
“既然你心髒沒問題,我就給你解釋一下好了。”黎希穎拉過小桌邊的椅子,坐了下來,“起因是溫良擔心老婆死後錢財落空,所以他和菲律賓商人加西亞以及馬來西亞人艾瑞克·洛勾結,把錢都轉到洛名下的合作公司。然而這件事被邱秋知道了。”
“怎麼可能……”李亢像在聽天方夜譚。
“邱秋早就得到溫太太資助的反家暴協會的幫助,和她建立了很……親密的友誼。”黎希穎小心地措辭,“她從杜暢那裏聽說溫良行動詭異起了疑心,並把這件事告訴了男友蔣迎。”
“啊?”李亢徹底懵了。
“蔣迎並沒告訴過你,他交了個女友。邱秋為了從杜暢那裏得到更多幫助,也要盡量保密。邱秋和蔣迎明白要一起生活不是隻有愛就行了,他們需要錢,而溫良讓他們看到了機會。”
“蔣迎一直讓吳誠宇查溫良的行蹤,國內的和國外的。”李亢想到了什麼。
“照你這麼說,溫良找匹諾曹幫自己脫罪並不是偶然。”秦思偉問黎希穎,“是邱秋和蔣迎設計好的?”
“世上從來沒什麼巧合。”黎希穎說,“當時薛仲林也在調查溫良,蔣迎和邱秋發現這一點,利用某個機會將匹諾曹的事情透露給溫良。他們知道溫良為了保住自己的錢必定不擇手段。”
“以溫良的性格,除了殺掉薛仲林別無選擇。”周鵬想了想,“所以蔣迎和邱秋就等著溫良上鉤,他們為什麼不直接殺了溫良搶錢?”
“他們要同時除掉溫良和何孟周。”黎希穎說,“而且蔣迎和邱秋想要的應該不隻是那五十萬,金絲雀背後定然還有更大的利益。更重要的是,他們需要一個冤大頭來背殺人的罪名。那個人也就是你,李亢。”
“我?我……”李亢不知所措。
“化驗結果出來了嗎?”黎希穎問周鵬。
“我問一下。”周鵬出去打電話。
“邱秋接替蔣迎去活動中心也是他們商量好的?”秦思偉推斷,“目的是接近李亢。”
“沒錯,李亢順利上鉤,成了邱秋的急先鋒。”黎希穎說,“她身上的傷其實是自己弄出來的。邱秋四月中就住進了溫太太幫她租的房子,和何孟周說拜拜了。何孟周一直設法找她,還騷擾溫太太,讓邱秋起了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