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今日去見他,隻因要帶走胭脂姐姐的骨灰。
宮女領著清舒來到一處院子,這院裏種了四五棵楓樹,金黃的葉片經微風一吹,揚揚撒撒地落下來。今兒這樣的日子,自然不適合賞景的,他叫自己來,當然也不是為了賞景。
鳳連祁癡癡站在一架秋千旁背對著她,似有所思。
宮女退下,清舒讓柔兒在一旁等候,緩緩走了過去,禮也未行,便問:“為什麼?”
為什麼要這麼對她?他不是愛她的嗎?不是他從大哥手裏把她搶來的嗎?為什麼胭脂姐姐最後一麵,他都不肯見,還讓她死得如此淒涼,那腹中的胎兒,可是他的骨肉啊!
鳳連祁沒有應聲,緩緩回過身來,清舒嚇了一跳,這還是幾日前那個帝王嗎?當時的他雖身子單薄,卻還是有幾分精神的。這才幾日不見,卻好似隻剩了一副骨架,讓人擔心一陣風便可將他吹走。
“皇上,你這是?”
鳳連祁同那日一樣極文雅地咳了一聲,那繡帕上卻隱隱有些殷紅,清舒顧不得其他,抓過他的手為他把脈,皇上先是一怔,隨後也就隨著她了。
“皇上是否連續幾日不飲不食,有時卻又暴飲暴食?”
皇上臉上明顯一驚,清舒知自己猜對了,皇上隨即抽出了自己的手,“此事不要聲張,不然朕……咳!”
“不然如何?皇上要殺了民女嗎?”
鳳連祁連連擺手,“不,朕不會殺了你。”
他這病並不多見,嚴重時多日不飲不食,很有可能會被餓死。他雖對胭脂姐姐無情,畢竟是個好皇帝,清舒並不希望他有事。
顧著他是個病人,清舒並不想激他,便說明來意,鳳連祁躊躇半刻,隨即苦笑出聲:“你來,是為了這個?罷了,朕就依了你吧!”
容不得他不依,其實清舒早把胭脂姐姐的骨灰藏在身上,他若是不同意,她也是要帶她走的。清舒正要告退,忽然身子一輕,人已被帶上那架秋千,方才還柔弱得小女兒一般的他此刻卻極有力地禁錮住自己。清舒心神不穩,便聞他道:“站穩了。”
秋千在他的用力之下蕩得很高,清舒一邊驚呼一邊道:“皇上快停下,我怕高。”
鳳連祁毫不理會,許是以為她是誆他的。
清舒急得額上冒汗,嚷道:“皇上,你再不停下,我就要跳了。”
鳳連祁聞言果真停了下來,清舒還在撫胸喘氣,忽地就想吐,跑到一株花前吐了。
柔兒見狀急忙跑過來為她清理。
清舒恨恨地望一眼鳳連祁,頭也不回地走了。
“小姐,你等等啊。”柔兒急忙跟上。
“什麼皇上啊,簡直就是個無賴!”
“小姐,奴婢方才聽紫燕姐姐說蘭妃娘娘是自己從台上跳下來的。”
清舒一把拉住柔兒:“你說什麼?”
柔兒又說了一遍:“奴婢說蘭妃娘娘是自己從高台上跳下來的。”
清舒不相信地一笑:“不,這不可能,胭脂姐姐怎麼可能這麼做呢?那可是她的孩子。”
“奴婢也不相信,紫燕姐姐說就是因為這個,皇上才冷落她,蘭妃娘娘不想要這孩子,皇上想留下這孩子,蘭妃娘娘借著去賞景的光景,趁宮人不備之時跳下了高台,皇上極力讓太醫保住這孩子,可是孩子當場就流掉了。”
原來竟是這樣的嗎?胭脂姐姐,你到底是有多恨他,要以自己和親生骨肉的性命來報複?
素綰宮。
“來人,給我把這蛇蠍心腸的女人抓起來!”茞蘭領著幾名粗壯嬤嬤闖進殿來,夏姬還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就已被人架住。
貼身的宮女驚道:“你們這是幹什麼,快放開我家娘娘,我家娘娘肚子裏……”宮女話還沒說完,臉上已挨了一記耳光。
夏姬不甘地問:“你們憑什麼抓我?”
“憑什麼?就憑這個,你咒死了娘娘腹中的小皇子,居心叵測。”茞蘭擺手道:“帶走!”
竹籬懷孕不過是幾日前的事,而自己,夏姬看著自己的肚子,她腹中已有了齊觴的骨肉,還未來得及告訴他。
茞蘭手裏紮滿針的布娃娃深深刺痛了她的眼,皇後在人前假意對她好,就是為了今日吧?
夏姬跪在康樂宮前聽太監宣著莫須有的罪名:“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夏七子心如蛇蠍,竟在背後詛咒皇後娘娘,導致小皇子胎死腹中,實為人神所共憤,賜幽禁冷宮,終生不得出來。欽此!”
“皇上,我要見皇上,皇上,臣妾冤枉啊,臣妾腹中已經……”還未待她說完,早有幾個嬤嬤堵上了她的嘴,把她雙臂緊緊拽到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