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話的時候,雙方已經麵麵相對,隻是隔著幾米遠,大家像約定好了的,都停住腳步不再接近了。韓複生看得很清楚:對麵的唐雄飛雖然沒有拔出槍,但是盒子槍的槍套是打開的,一隻手也垂在槍套邊,一副隨時可以出槍的架勢;他的三個隊員,步槍都擱在肩上,可是右手的食指卻都伸在扳機護圈裏,如此看來子彈也一定是上了膛的,隻要極短的刹那,他們都可以射擊。他明白了,這四個人來者不善。他隻有一個人,勢單力孤,決不能讓對方先動手!
韓複生話說完,沒等對方開口,迅速地掏出了手槍。唐雄飛等人早有準備,韓複生一動,他們也動了。但是就是差了這麼一絲意念上先後的瞬間,韓複生占得了先機。他的動作實在是太快了,出槍,上膛,射擊一氣嗬成。唐雄飛和一個隊員甚至都沒能開槍,就中彈倒下了;第三個人的槍是打響了,但子彈離開韓複生很遠;隻有最後一個隊員的子彈找到了目標,他和韓複生幾乎是同時擊中了對方,兩人都倒了下去。
唐雄飛被擊中的並非要害,在地上剛躺了一小會兒,他就硬撐著站了起來。他首先過去撿起了掉落的手槍,然後小心地走到韓複生身邊——韓複生也還沒死,正在有一口沒一口地倒著氣。他大約是感覺到了有人走近,吃力地睜開眼,看著唐雄飛,嘴唇蠕動了幾下,好像是有話要說,但最終還是沒能發出聲音。
唐雄飛自感傷勢不輕,怕自己不能堅持,抬起槍口對準了韓複生,在他胸口補了兩槍。接著他回過身去看自己的隊員,看到其中的兩個都是被打中心髒部位,顯然已經沒了氣;最後開槍的那個隊員傷在右胸靠上方,暫時還不致命,不過由於是被“勃朗寧M1910”型,也就是中國人俗稱“花口擼子”的9mm子彈擊中,如不及時救治也還是很危險的。唐雄飛的傷口是在左肩下,傷情比那個隊員要輕些。他決定讓那個隊員留在原地等待救援,自己到嶽峻峰的營地去叫人,好在這裏離開那邊不算太遠,路也不太難走,他覺得能夠支撐到那裏。
他不敢在這裏多耽擱,起步向營地方向走。傷口很痛,還在流血,他撕了塊布,折成方塊墊在了傷口上,又用布條胡亂紮了一下,傷口受到壓迫,流出來的血怎麼也會少一點。處理完傷口,他咬著牙繼續朝前走。
營地那邊,不依不饒的田守義和幾個弟兄依然在搜尋著,搜尋的方向正是韓複生逃跑的方向。他們沒有搜到韓複生,米開元也隻是發現了兩處痕跡,但是追著追著就斷了線索。不過這也說明了他們搜尋的大方向沒錯,大家也就更不願意輕言放棄了。
他們已經搜尋出了營地的警戒範圍,地方更大了,路也更多,眼看希望越來越小,田守義終於決定收兵。正在他想要發出命令的時候,前方傳來了槍聲。聽那槍聲離得並不太遠。所有人的精神都為之一振,提槍就朝槍響的方向奔去。
他們奔出去三四裏地的模樣,就迎頭撞上了趔趔趄趄過來的唐雄飛。他們問清了情況,抬上唐雄飛來到了槍戰發生的地點,然後抬著死傷的遊擊隊員回到了營地。至於韓複生的屍體,他們沒有管他,就讓他躺在了那兒——這個軍統的叛徒,民族的罪人,最終真的落得了一個死無葬身之地的下場。
唐雄飛和那個隊員經過救治脫離了危險,嶽峻峰和劉銘吾他們都向他以及遊擊隊表示了感謝——不僅僅是為了他們打死了叛徒,替軍統行動隊和嶽峻峰的營地消除了一個隱患,更是為了他們那種為了抗擊日本侵略者,不計自身安危,竭盡全力甘為別人赴湯蹈火的精神。劉銘吾更是想到軍統一直以來對待共產黨的手段,心中感慨萬分。
這裏大家圍繞著唐雄飛和他的隊員一陣忙亂,好不容易一切停當,正想歇口氣,好好敘一敘,一個弟兄奔了過來。他拖著哭腔,急促地報告:“嶽隊長,不好了。向隊長他不行了。”
大家都是一驚,也來不及多問,趕緊朝向天印所在的山洞湧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