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恩殿的屋脊上,染荒饒有興致的蹲坐著,全然不見得半分魔君淩然的樣子。
月華冷冷,透過婆娑的樹影,灑在他看去有些孤單的身影上。
有幾分淒靜。
染荒微微低頭,長而細的睫毛仿佛遮蓋著自己那柔弱的心思,又仿佛傾聽著深夜樹影裏的隱隱幽聲,片刻,他笑道:“本君不過是閑來無事,我的好師兄,兩人芙蓉帳暖度春宵總好過清寂屋頂的夜風。”
瀾淵亦在屋頂踏前一步,整個人看去便如一隻發怒的貓一般,他不甚與染荒討論紅緹之事,既然已成定局,他隻顧瑤思曆劫之後,莫要誤會再好。
末了,他嗔道:“我瞧著你並非閑來無事,五次三番攪擾瑤思命數,若是有違劫,她日後是要受雷之刑。”
染荒抬眼,望了望瀾淵,有風輕輕吹過,拂起瀾淵的衣角。
“本君曉得師兄你身為帝,恪盡職守,若真擾了瑤思命數,理昭昭,你定然不會罔顧禮法。”染荒深深看著他,似有些調侃之意:“不過,本君還曉得師兄你對瑤思情根深種,自然會為她頂了三道雷。師兄你神元穩固,三道雷不足有性命之攸。”
瀾淵呆了一下,皺眉道:“所以,特拿此來解你心頭怨恨?”
染荒麵色一撂,似不聞不問般,兀自轉了話題,忽而又道:“況,瑤思她今日本就有劫難應曆,本君來此不過是要做帝陛下您不敢違抗的命。”
瀾淵有些困惑,他沒得心思去在乎染荒嘲諷與否。
這幾日染荒沉寂的很,並未曾察覺半分他再來凡塵一次,今一時,竟在瑤思曆一番苦劫之日而來,莫不是有去九重威脅玉衡星君。
染荒半挑了挑眉,他與瀾淵相識數萬年,自然是猜出八分他如今所思。
因著他染荒本就是有一一,直言不諱之人,便好意解了瀾淵心頭慮:“不過是凡塵曆劫之事,本君倒不是非要去威脅那玉衡,他既能悟象告於你,你定然是知曉今日瑤思要經何事。然則,本君一向不信命不可違,知曉的改不了知曉又何妨,知曉得能改變要知曉有何用。因著這廂原因,本君既已知曉,那定然不會同你一般固守教條,眼睜睜看著她受苦,看著她同凡人一般經曆生死。”
瀾淵麵色沉了沉,一時,他脖頸間那顆靈石微微發燙。
數千年的寂寞蕭疏都沒能讓他瘋狂,染荒輕描淡寫提及瑤思的兩句話,卻讓他大起大落、情難自已。
驀的,他亦淡然辯駁道:“劫難之事本就悲苦,況,凡人亦知曉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你大可不必拿此做斂箭牌,規避你心中預謀,將怨念來此發泄。”
誠然,瀾淵亦料到染荒今日來此目的,大多是要在今日劫了瑤思,藏與哪出無人能尋的地界……
聞言,染荒悶哼了一聲,不屑一顧,忽而提及怨念,他早就想報仇雪恨了,然則微薄的是師兄弟之情意,讓他再三忍讓。
他薄唇動了動,冷冷道:“道無情,你也不過如此。今日你我二人新仇舊賬一起算。”
再次見著瀾淵一本假惺惺的正人君子狀,染荒眉心一蹙,就在電光火石的一刻,心頭之上,忽地掠過那日雲迢同他提及的那廂事宜,登時,他耳邊如雷聲滾滾而過,呆然了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