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雪串著紅梅順了屋簷窸窸窣窣打在屋外石階上,承恩殿內,兩個侍女埋首嫻熟的生火加碳,輕撥著碳盆裏的”劈啪”的碳火,與雪聲兩相輝映,動聽非常,難免讓瑤思長長喟歎了一聲,竟生出些許詩意。
這兩日,瑤思待在承恩殿半步也未出,這兩日過的虛空,沉深似乎很照顧她心情,特意撥走了多半呼呼喝喝惹人頭脹的侍從,就連他本人也平白無故在王府消失了兩日。
兩位侍女得了沉深的令,不準在瑤思麵前快嘴多舌,以至於瑤思問了兩日也沒問出她那日夜裏是如何從林府回來的。
她隻模糊的記得,那日夜裏她被沉深大手捂的嚴嚴實實,朦朧中,他好似聽見沉深下了令將鄒寬處理妥善,再之後,她似被涼涼的一雙手敲中了後脖頸,隻疼的顫了一顫,便全然沒了意識。
那之時,子秋的麵色更是驚駭,他抱著鄒寬的涼躺在地板上的身體,全身抖得篩糠一般,手上慌亂地捂著他腹中血痛,似乎想要堵住那汩汩如泉的暖流,卻始終不得其法門,無措似癡懵孩童一般。
子秋雖是沉深的貼身侍從,曄王沉深好心,對下屬體貼入微,每隔一日便能休息半日。
自從那日瑤思與沉深西苑涼亭初見,子秋與鄒寬誠然比瑤思與沉深二人橫眉冷對來的親切熱絡些。
一來二去,兩人相熟後便日日以兄弟想稱,大多不用侍從主子的時候,這二人則會十分清閑的選個樓茶館聽聽評書先生的半晌胡扯,誠然似極了高山流水遇知音。
但方昨日,鄒寬還約了子秋後日傍晚同往常一般依欄聽書……
如若瑤思驚駭一半來自她對殘暴無人性血腥的初見打破了她曾一度生活在法製時代下美好社會的認同,另一半則是她初來這廂雷澤之後,第一認識的人便是鄒寬,鄒寬之於她意義自然是非同一般的。
登時,子秋望著巋然不動鄒寬一雙眼空洞洞似被地萬物遺棄,落落惶惶。
他盡力稟著氣息,方等沉深抱著瑤思出了林府大院,他才無奈苦楚的掉廖熱淚。
那夜,月色正好。如水流年的月華劃破漆黑的夜景,子秋與鄒寬便同徹夜的冷風,在石板上直至明。
沉深自然是曉得二人情意的,第二日大早,他仍不見子秋身影,便派了輛馬車命人將子秋從林府院內接回。
馬車去了多半晌才回,彼時,沉深隻瞧了一眼子秋,便曉得他身上單薄衣衫裹著那瘦夏身形,搖搖晃晃似不能自己般朝他行了禮。
一夜裏飽經風霜,人也越發蒼老了許多,深沉見他毫無生機之態,實在於心不忍。
來,鄒寬的死雖是祁王一手造成的,卻也是因為曄王的緣故。
他深沉如今能做的隻能盡力為林府平反,眼下他亦妥善安排子秋回了城外的老家,妥帖的派人將鄒寬葬到了子秋屋外不遠的林鄭
世上安得雙全法。
不過是政權之下,為之犧牲的草芥性命,無功績無背景,自然連半點可憐也不足為道。
承恩殿的瑤思自然是不曉得這些的,那日一夜,她誠然對深沉改了往日一貫下作的看法,亦覺得他雖倨傲卻是個有情有義的仗義王爺,至於鄒寬沉深定然會安葬的風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