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漸沉,寒林平遠。
眼看著天色漸漸黑了,九重天日落而息的神仙歸了府,頭頂大片大片的星子也漸漸閃爍。
瑤思躺在暗林的歪樹枝上,空空望了半晌的天。
這是她第一次同瀾淵吵架,瀾淵也是第一次半晌未瞧見她連要尋她的意思都沒有。
有些自稱情感大師的人說的也沒錯,兩個人的感情都是在微不足道的小事裏開始土崩瓦解。
寒涼的露水降下來,她薄薄一層的霧衫不隔冷意,她的衫子,很濕很黏膩。
瑤思沒在去深想,她從樹上跳下來,回繁星雲遊挖了兩壇桂花釀。
今日她挖酒挖的很慢,很細致,泥潭上的土擦的一邊又一邊的拭幹淨,直到她機械性的動作來回擦了不止三遍,眸間隱隱的朦朧才使她慌的出了神。
她在期盼什麼,挖個酒挖了足足有半個小時。
半個小時又過去了啊……
她提著兩壇酒,擦幹淨了朦朧眼眶的淚珠,繞著鏡鸞池的長橋踽踽獨行。
直到她邁下長橋的最後一個台階,她回頭望了眼身後的少微宮樓宇。
最先映入眼簾的是偌大的一片空曠仙池,舉目望去盡頭,那一方浮沉於九霄淨土裏紫微垣遙遙可見。
此時一輪皓月當空,紫微垣前四野孑然,寸草未生,細細瞧去望去,但見涼風陣陣,仙澤朦朧,似能生出那個她期盼來尋其是白衣仙人。
今日一天,瑤思想了很多事情。比如自己何意來此何而歸,比如瀾淵與自己的美好時光,比如紅緹。
她想了很長也很深,卻沒能想到一個明確的答案。
原本她是個聰慧機靈的人,如今真真因為情愛備受煎熬、左右憂心,又愈發無法安靜下來細細思考。
瀾淵終究是天帝,陸壓道君終究是他的師尊,紅緹於他也是有過一段曖昧不清過往。
她心亂如麻。
夜風漸漸大了起來,瑤思站在長橋盡頭的迎風口,她仰起頭,絲絲縷縷的桂花瓣隨風拂落於臉龐。
這花瓣,能握住也好,握不住也罷。有幸活了幾百年,她也瞧見過花開最美豔醉人的時刻。
有道是神仙的日子無煩憂。
瑤思閉了閉眼,輕輕歎息了一聲,步離了少微宮。
修羅殿的後院裏,今日的月光難得能透過濃厚的黑雲灑在院子裏,染荒依在涼亭的柱子上,三日未飲酒,他舔著皸裂的嘴唇,忽然看到了院子裏頭的桂花樹。
不知為什麼他眼前一亮,黑漆瞳仁裏閃動著精光,那光澤一會兒明亮一會兒黯淡,而後他笑意盈盈的揚了揚下巴。
迎麵來的少女長得很白淨,鵝蛋臉,一雙眼睛圓滾滾的,她穿著白粉色長衫裙,頭發高綰起來,本該是英姿颯爽的體態,在夜色裏卻難掩眼下的心神不寧與失落。
染荒身形一愣,瞧著瑤思一腳深一腳淺的拖遝著步子而來,他不知想起了什麼,臉色慢慢地就沉了下來。
然而她尚未挪至染荒身旁,便有些避諱的躊躇不前。
染荒快步向前湊近了瑤思,他能瞧得出瑤思眼下神情,放緩了語調,盡量和善地說:“瑤思,這是怎麼了?”
瑤思猛的一抖,終於還是小步小步地朝染荒挪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