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一時入了深夜,瑤思與清霜二人皆被緊趕慢趕的攆去後院的廂房的歇息。
染荒好一番勸說,清霜總算是願意去睡了,相比之下,這廂老夫老妻的瀾淵與瑤思就更好說話了些。
染荒安置好清霜,出得廂房門,正瞧見瀾淵暗了瑤思房中的夜明珠,他便鬼使神差的走了過去。
占在廂房的門口,染荒便察覺室內飄著縷淡淡桂花安神香的氣味,怡然自得,讓人愜意舒心。
隻是香快要燃盡了,點香的人整理好床褥,為瑤思概好了錦被便又施了抹術法從續起淡香。
瞧這一幕場景,本要踏進室內的染荒又立刻收回了腳,像是突兀想起了什麼,怔然了好大一會,適才小心翼翼的又邁進室內,躡手躡腳的生怕吵醒了榻上熟睡之人。
想來瑤思因瀾淵離去這些日子,她受的苦太多了,神元本就動蕩,又生生受了陸壓道君一劍,才會沾枕便能熟睡。
瀾淵像極了一個擺件,瑤思睡著的時候,他就那麼坐在榻前看著她,半點氣息都沒有。
染荒走進來的時候是躡手躡腳的,總掂量著莫要吵醒了瑤思,隻是這形象看起來……呃……佝僂猥瑣,哪像魔君的架勢,分明就是偷油的耗子,囁喏至極。
快行至瀾淵身前時,他才輕哼了一聲,可瀾淵似乎沒有察覺,連半點反應也未做出。
他便行至瀾淵身側,半俯側著身子,注視了一眼兩眼睜得圓滾的瀾淵。
這一注視不要緊,由於二人的距離離的過分近,一時間,竟無端生出幾分尷尬來。
瀾淵適才有些拒絕了反應,他稍稍一後撤,苦笑的抽了抽嘴角。
染荒茫然了,他曉得瀾淵是生的好看的,記憶裏他幾萬年前便如此好看,隻是許久沒拋去那些外在的複雜情感看瀾淵了,突兀的這麼一瞧,著實比當年的好看還增添了幾分韻味。
他這麼出神的瞬間,正瞧被瀾淵瞧個正著。
他大約能摸索出染荒的幾分想法,其實他認為,染荒也是生的極好看的,隻是他二人的相貌卻又大相徑庭。
他是個含情脈脈的桃花眼,說不出的蠱惑醉人。染荒卻是個鷹眼黑瞳,燃燒著吞滅一切的業火。
他的臉龐柔和,連上挑的眼角眉尾都是一筆濃墨的溫和,染荒是刀削般的俊俏,高挺的鼻梁有著山峰般的險峻。
二人就這麼不合時宜的肖想尷尬了片刻,待回過神來,瀾淵又苦笑了一聲。
染荒用眸色示意他出去走走,瀾淵瞧了眼熟睡的瑤思便應下了。
瀾淵是那種夜以繼日,幾乎半分半秒都不舍得浪費懈怠的性子,今日他沒趁瑤思入睡捧著本上古某某奇聞異事研讀已經是奇聞異事了,又在他身上浪費了片刻,這把染荒覺得自己不虧。
院內的月色如洗,星河渺遠,煮著半壺欲沸的茶,他二人隔了幾萬年,隔著無限的鴻溝,總於在一死一生後平靜相對了。
染荒若有所思的捏起一株飄落的桂花,靠在鼻尖嗅了嗅似乎有些黯淡的香氣,他的指尖摩挲轉動著桂花的柄,問道:“那日在臨淵不悔台是我殺的你,你怎麼不恨我?”
瀾淵望著染荒手中的桂花,大抵沒料到他會先問這個問題,他思索一片刻,麵似沉水,平靜答道:“你我二人的恩怨就這麼隔閡了幾萬年,如今也是煙消雲散了,你一把滅靈業火灼燒了我小數的神元,到最後,你不也是煞費苦心的助我修補神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