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鈴般的笑聲,劃破了寂靜的夜,從外麵傳來。就在我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那裏的時候,門開了,四五個女孩子說笑著走了進來。戰場上的槍林彈雨我從沒畏懼,可是,幾雙女孩子的目光投過來的時候,我的臉紅了,呆呆的站在那裏。
“夏靜,一隻呆鵝。”一個留著短發的女孩子嘻嘻一笑,說道。我知道這是在說我,囧得恨不能找條地縫鑽進去。那個叫夏靜的女孩子笑著說道:“快別說了,我們的英雄害羞了。”
聲音怎麼這麼熟悉?我抬起了頭。竟然是她?就是那天給我獻花的女孩子。我沒有忘記她,白白的皮膚,一雙明亮的大眼睛,身後拖著兩條大辮子。我的目光與她遇在了一起,在她的笑意中似乎有一絲的羞澀,令我心動,讓我心中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她大方地伸出手,說道:“我叫夏靜,在營業部工作。”我伸出手,在她細嫩的小手上輕輕一觸就縮了回來。沒等我開口,夏靜笑道:“不用自我介紹了,我們都知道你的名字,你是自衛還擊戰的英雄,我們幾個是來聽你講故事的。”
要說講故事我就放心了,這兩天我睡夢中都是在南疆那片熱土上,夢中都是那一張張熟悉的臉。看到我呆呆的站在那裏,夏靜身後那個短發女孩子擠了過來,遞給我一包香煙,說道:“不能白聽你的故事,這是給你買的。”我趕緊說道:“謝謝,謝謝,我自己帶著煙呢。”女孩子嘻嘻一笑,說道:“你以為是我給你買的?是夏靜給你的。自古英雄愛美人,美人也是愛英雄啊。夏靜是我們的行花,看樣子是心有所屬了。”
夏靜故作生氣地說道:“李梅,你再這樣說就不理你了。”陳偉湊了過來,從我手裏拿過香煙拆開,自己點上一支又給我扔了過來。他壞笑的看著夏靜,說道:“妹子,啥時候這樣心疼我一次?”夏靜一瞪眼,說道:“你當了英雄的時候。”陳偉嘿嘿一笑,仰坐在椅子上,說道:“看樣子我是沒這個命了。仗都打完了,我到哪裏去當英雄?就是我當了英雄,我這張黑臉也變不白。算了,這就是命。李梅,夏靜不理我,明天我請你吃飯。”
我笑了,陳偉這小子怎麼臉皮這麼厚?這時,幾個女孩子催著我講故事。其實,我身上的事情哪兒有什麼好講的?於是,我就給她們講我聽過的故事,那是在我前麵的軍人的故事。
看著一張張清純的麵孔,我點上一支煙,說道:“我給大家讀一首詩。這首詩,寫得並不華麗,卻時時的震撼著我。”猛地吸了一口煙,我似乎看到了一張再普通不過的臉龐。“我是一個兵,一個士兵!為國家安危,不惜流血捐軀,不談條件,沒有怨聲,微笑著走向戰場,我隻想在炮火中奉獻青春——”。
我哽咽了,這首詩讓我淚流滿麵。那是收複老山的一場戰鬥,戰鬥異常激烈,一百零三人的連隊,隻有三十九人平安歸來。戰鬥中,這名老兵為了營救自己的戰友,雙腿炸斷,被高位截肢。就這樣,一個生龍活虎的年輕人,成了一名殘疾人。英雄在戰場上沒有流淚,在截肢的時候沒有流淚,回到家鄉的時候卻流淚了。
他不願意給國家增加負擔,買了一輛殘疾人車拉客,掙點錢養活自己。可是,一群城管過來了,要沒收他的殘疾人車。老兵哀求著,我所有的家當就隻有這一輛車,給我留下吧。說著話,老兵死死地抓住自己的車。城管罵道,老東西,再不鬆手老子揍你!老兵絕望了,雙目炯炯的看著城管,喊道,別以為老子膽小,老子也是槍林彈雨裏過來的。城管哪裏相信,冷風熱刺的說道,現在你這樣的騙子多了。老兵沒有說話,默默的解開衣服,解下假肢——。城管們驚呆了,周邊的群眾驚呆了——。
當我講完這個故事的事後,所有的人都流淚了。戰場上英雄沒有流淚,然而,殘酷的社會,物欲縱流的社會卻讓英雄流淚。夏靜淚眼兮兮的看著我,哽咽著說道:“這個英雄在哪裏?我們決不能讓他的心流淚。這個社會有愛心,不是冷漠的。”我看看夏靜,說道:“老兵現在很好。我們的政府沒有忘記他,已經給了他很好的照顧。我之所以講這個故事,就是想告訴大家,我不是英雄,那些倒下的戰友,那些受傷的戰友,他們才是英雄。從今天開始,我可以每天給你們講故事。但是,英雄這個詞誰都不要提了,因為那是我送給留在南疆土地上的戰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