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珊明白了,眼前這位中年男子是個瘋子,準確地說,是個精神病患者。
她坐在那裏兀自出神,頭腦中盤算著脫身之計,正在這時,桌上的手機屏幕在閃動。
“Sorry,我接個電話!”珊珊不失禮節站起身來,一邊聽電話一邊踱過大廳,向電梯間走去。
“你相親去了?非誠勿擾麼?要呆這麼久?見到香港佬就樂不思蜀了呢。”電話那邊是覃燕,這個老女人一向蠻橫無禮,從沒一句好話。
“你的獨家都好醉人,本小姐也是微醺!”珊珊不住冷笑。
“怎麼說?”覃燕放緩了語氣。
“你發我這都什麼人?這個什麼祥叔是個精神病患者!你想嚇死我?!”
“怎麼會?社長親自寄的邀請函,人家哪裏有精神病了?”
“嗯嗯,人家也沒什麼大毛病,就是堅信自己是張國榮!”珊珊冷笑道。
“我年輕時堅信自己是劉三姐!”
“餐費誰報啊?”
“一共多少錢?”
“八千港幣!”
“你們吃的是佛跳牆嗎?”
“開了一瓶瑪歌古堡!”
“三十六計走為上,趕緊給我滾回來,我有急事找你!”
“好吧,我見機滾!”
“我發你個大牌歌手,你采訪到他能拿普利策獎!”
“權誌龍咩?”
“嗯嗯,翻版權誌龍!”覃燕又開始扔糖了,“社長派了個新File,明早九點開碰頭會,到時候你給老娘準時出現!就這樣!”覃燕果斷掛掉電話。
“靠!又翻我牌子?”珊珊自語道,她收起電話疾步回到餐廳,發現座位上的“張國榮”已經不見了。
服務生走過來,畢恭畢敬說道,“小姐,那位先生去了洗手間,讓您稍等片刻……”
珊珊並不答話,她將錄音筆塞進皮包,挎在肩上疾步走出餐廳,顧不得儀容步態。下了電梯,直出酒店大門,閃身消失在夜色之中。
珊珊開著她的白色桑塔那,在告士打道遊車河,她一邊開車一邊整理著思緒,好讓心情盡快平複下來。她看了看表,離開酒店已經十分鍾了,過了紅磡海底隧道,再有四十多分鍾就能開回深圳皇崗口岸。她不打算回雜誌社了,直接回家洗個熱水澡再好好睡個美容覺,這是此次采訪唯一的收獲,不用開夜車瘋狂趕稿了。
想想每星期遇到個瘋子也不錯。她在思索祥叔的真實身份--報販?賣水果的?賣魚丸的走鬼?廟街算卦的?賣碟片的?倒夜香的?似乎什麼都象,又什麼都不象,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那種檔次的餐廳,他是斷然不夠錢埋單的。
珊珊開了一會兒,在一個路口轉了個彎,掉頭開回去了。
正在這時,一個電話打進來,是遠在日本京都的男友胡岩。
“親愛的,現在是SKYPE時間,你又哪野去了?”胡岩單刀直入。
“哎,親愛的我在香港出任務,藍牙有雜音,回去再說。”珊珊按了按耳麥。
“今天我去看了一戶建,兩種戶型不知道買哪個,一個是三千萬日元,另一幢是五千萬,想發圖給老婆大人審閱一下。”
“兩種戶型有什麼區別?”
“五千萬那種有個前院,可以栽花種草,將來我們有小孩也可以裝置個秋千什麼的。你什麼時候回家,我等你!”
“哎,親愛的別提了,今天采訪一個香港老影人,萬沒想到對方是個精神病患者,我安置好他再回深圳。”
“嗬嗬,我說珊珊,你的采訪對象又升級了啊!恭喜啊!早都跟你說過辭掉這份工作,你就是不聽,這麼大人了還象個少女一樣叛逆,成天接觸的都是些什麼阿貓阿狗?趕緊回家,別讓我擔心!”
“遇到個精神病很正常啊,中國精神病發病率百分之十七呢,說不定你老婆我就是,哈哈!這點小插曲影響不了主旋律。雜誌社不能辭,報業集團最近分下來一個駐外名額,我年資夠,得爭取一下,親愛的再耐心等等我們會團聚的……”珊珊一邊說話一邊緊盯觀後鏡,有部車子跟了她很久,“胡岩,我被人跟蹤了……”
“什麼?你確定?”胡岩急了。
“是的,告士打道寬得很,全程四線,有些路段是五線,這個時間不塞車,他們沒必要緊跟我。”
“告訴我車牌號!”
“車型是豐田大霸王,黑色,六成新,粵港兩地車牌,牌號‘粵Z·666*A港’,有這種車牌要在境內投資40萬美元、年繳稅15萬美元才夠格,應該是輛公車。白色本地牌一個阿拉伯數字,十位數車牌從1到10權屬香港十大名流,非富即貴,但據我所知,這個車牌的主人已經過世,應該是假的。”
“見鬼!那是什麼人?”
“車上兩個男人戴著白色JabbaWockeeZ麵具,看不清是什麼人。”
“你覺著他們的動機是什麼?”
珊珊眼仔碌碌盯著觀後鏡,冷靜地說道,“他們跟了我半天,而且刻意讓我知道,這種混合動力車每公裏耗油6毛錢港幣,便宜耐跑,應該是香港同行!動機?可能跟社裏的新選題有關,這是開撕的節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