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抓緊了,別被人群衝散了!”張副官對連隊僅存的幾個兄弟喊道,大家手拉著手盡量靠在一起。
“連長,我在這呢,我看不到你們了!”根柱個子不高,被人群擋住,差點衝走,振華趕緊把他拽了回來。
大家一個緊挨著一個,爭取在如洪水般的人潮中不被衝散。振華的腳不知被踩了多少下,走路已經一瘸一拐,不過他也不知道自己踩了別人多少下。
根柱的胳膊被戰友背著的槍托刮破了好幾處,臉上掛著一道小血印。地麵上,到處是被擠掉的散落被褥、帽子、水壺。
張副官提醒著大家在行進時特別要注意地上的這些物件,萬一被絆倒再被踩踏,命搞不好就沒了。
督軍在路邊賣力地喊著:“這邊,戴帽子的,你們先過!他娘的,那個卡車,給我等會!”但他們的指揮也起不到多大作用。
“他奶奶的!上麵也不發個撤退計劃,這麼多人我到底讓那一路先走啊?”督軍指揮官無奈地叫罵著,額頭上竟滲出些汗水,不停地用手帕擦著。
“大哥,不行咱們也撤吧,看這樣子日軍早晚會追上來啊,這年頭誰顧得上誰啊?”一個督軍手下獻媚道。
“放屁!我是那樣的人嗎,你跟兄弟們說去,都給我把手中的活幹好,盡量維持秩序,不要沒事隨便說撤退的話!”督軍的指揮官還算是一個盡職的人。
“嗚——嗚——”日本飛機帶著驚悚的叫聲,從天空中呼嘯而來,不斷降低高度,逼近著國軍潰退的大隊伍。
“小鬼子的飛機來了,飛機來了!”大家立刻像炸了鍋的螞蟻一樣,瘋狂地尖叫著,東躲西藏。
日軍飛行員看著越來越近越來越亂的“螞蟻”,臉上露出猙獰的笑容,他隨意地扣動手中的扳機,掃射著聚在一起的戰士。幾十萬大軍擁堵在各個空曠的平原上,沒有任何隱蔽物,也幾乎沒有什麼有效的防空火力。戰士們在飛機機槍掃射下,一排排一堆堆如麥浪般倒下,濺起的血染紅了大地。一顆顆炸彈發出尖銳的叫聲,如鬼哭狼嚎般從飛機的肚皮中砸向大地,在人群中轟然爆炸,伴隨著四分五裂的火光是四分五裂的殘肢斷臂。
一些不甘心的國軍戰士架起重機槍向空中掃射,可子彈的威力和高度不能給敵人造成太大威脅,很快這些英勇的火力點也被小鬼子給炸掉了。日軍飛行員很享受地進行著這種差別懸殊的戰鬥,它的結果比一場艱難的戰役收獲還多。
張副官的其他幾個手下還是被衝散了,他和振華、還有根柱“幸運”地被擠到路邊水溝中,張副官邊翻滾邊大喊:“注意武器,一定別把槍搞丟了!”他們趴在水溝邊躲過了路麵上的轟炸。
路麵上早已混亂不堪,不少人被擠倒在人群腳下,被自己的戰友來回踩踏發出慘烈的叫聲,但很快就口吐鮮血不再動彈。還有一些人幹脆把戰友的屍體蓋在身上,妄圖抵擋住日軍的掃射。
卡車、大炮、槍彈、鋼盔被扔得滿地都是,血泊彙成一條小溪順著路邊流進水溝,留到振華麵前,像是在無聲的哭泣。小鬼子飛機發出的嗚嗚聲,猶如厲鬼的咆哮,讓路麵上的國軍戰士不寒而栗。無數的子彈無數的炸彈,激起的塵土、火光還有鮮血覆蓋了整個平原。
張副官看著路麵上的武器機械,氣得隻能捶地。根柱沒有了樂嗬嗬的笑容,蜷縮著抱緊手中的步槍。而振華則緊緊地貼在地上,不願睜眼看路上發生的一切。
就這樣,日機以很低的高度來回盤旋著,像禿鷲獵殺羊群一樣,根本不用瞄準,盡情地掃射、轟炸。機槍手像狂歡似的,在幾乎沒有防空火力的天空中,大聲狂叫宣誓武力。扣動機槍的手臂都被震酸了,子彈從低空中飛向人群,幾乎彈無虛發,到處能夠聽到子彈打在人肉上的悶響聲。
不是一個個,而是一排排、一堆堆,曾經浴血奮戰的國軍將士倒在撤退的血泊中。大地上一片狼藉,一片血紅,獵殺的飛機直到燃料不足才戀戀不舍地返航。
僥幸活下來的隊伍也來不及為死去的兄弟哀悼埋葬,甚至也根本不知道自己戰友的屍體到底在哪,也更不再願意多看一眼腳下的慘狀。部隊已被徹底衝散打亂,大家都隨著大部隊低頭喪氣地繼續撤退,張副官身邊也隻剩下振華和根柱了。
他們跟隨著大部隊走向下一個目標——首都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