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川攙扶著老母親慢慢地走出茅屋,麵對羅列在麵前的食材,男人的麵孔中不無欣喜之色,向累倒的孩子們投去感激的目光,他拿起皰刃,在晨曦的光芒中再度手執菜刀,開始了他最重要也是最後一次展現廚藝。
嫻熟的動作和常人難以比擬的速度仿佛能讓人看到數十年前那個名震京城的禦廚武川,即便已經物是人非,作為聖具使的那份驕傲卻分毫未減。
被皰刃處理過的食材產生行雲流水一般的美感,下鍋,顛勺,出鍋,每一個步驟都好似創作畫卷一樣恣意灑然,新鮮的食材,簡單的廚具和頂級的廚藝,將美味二字詮釋得淋漓盡致。
一盤盤色香俱全的菜肴被呈上泛舊的小木桌,頓時讓人食指大動,有些孩子已經發出了咽口水的聲音。
畢竟,雖然武大娘做的料理好吃,卻全然沒有武川的菜中的那份華麗。
那份皇宮獨有的奢靡,是這些從小就生活在下城區的孩子們所沒有見過的。
但是出於對武大娘的尊重和些許的膽怯,他們像並沒有平日裏一樣爭先恐後地蜂擁而上,微生樞有些好笑地看著這群孩子,隨後又將目光放在武大娘手中顫抖的筷子上。
夾起一片晶瑩剔透的肉片,老人慢慢的送進嘴中,細細的咀嚼著,不覺間,兩行清淚已經流下。
武川端上的最後一道菜是一碗清湯麵條,樸素無奇,簡單得反而在其他菜肴的簇擁之下顯得極為顯眼,男人跪下,將麵條呈到母親麵前。
“這麼多年,兒子未能盡孝,更別提為您煮一碗長壽麵……現如今,兒子的願望終於能實現了!”
一個再簡單不過的心願,對於已是陰陽兩隔的母子來說,是奢侈而遙不可及的。
“好,好——為娘這就吃完……”老人顫顫巍巍地將麵條扒進嘴裏,明明沒人和她搶,卻生怕吃少了。
武川心滿意足地點點頭,少女的意識愈發模糊,剩下的力量已經不足以支撐武川的存在。
一個個藍色的光點自男人身上浮現,一同帶走的是他的身形,而他臉上的笑容讓悲傷的藍色也顯得不那麼淒冷。
心願已了,不畏往生!
“娘,兒子先走一步!”
目睹武川的靈魂緩緩飄向虛無的天空,孩子們心中震撼之餘也陡添一份傷感,更多的是對武大娘的關心和惋惜。
老人用衣袖擦幹淚痕,露出笑容,微生樞攔腰抱起沉沉睡去的紅蓮,走到老人麵前。
“來人——!”
這麼說著,在四周潛伏著的隨從在歐陽予舍的帶領下紛紛現身,微生樞大聲宣布——
“禦廚武川蒙冤而死,如今得以昭雪,封其母為一品誥命夫人,即日入宮!”
洪亮的聲音和話中的內容使在場所有人都意識到了眼前這個麵如冠玉的青年竟然是一國天子!
歐陽予舍這一次並沒有對微生樞的行為感到頭痛,畢竟……
他看向瞎眼老人和那群孩子,他們正準備跪下磕頭的時候,青年神色鄭重,扶起老人搖搖欲墜的身體,說道——
“朕身為天子,不體恤民情,不明察秋毫,是朕之過,您又何須行此大禮?”
“皇上……老身……老身何德何能……”
“禦廚武川雖然是先帝時受害,但終究都是皇家過錯,”一邊說著,微生樞一邊低下頭,向老人行禮,“朕代皇家向您賠罪!”
微生樞的驚人之舉讓皇帝這個本該遙遙在上的身份瞬間腳踏實地,且不說武大娘的驚詫,尚未懂事的孩子們先發了話。
“武大娘,大哥哥大姐姐這麼良苦用心,您就領了這份心意吧!”
沒給老人左右為難的機會,孩子們接著說——
“我們會照顧好自己的,您不用擔心,我們都是大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