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 / 2)

叢斯禮回家的時候便看到傭人都在忙著大掃除,而那個從不肯讓自己叫他父親的人,現在正坐在輪椅裏,拿著手杖“咚咚”砸地。

“把那張照片拿下來,拿下來!”藍雪臣顫抖著手大喊,“你們沒聽到麼,我讓你們趕緊拿下來,你們這群該死的笨蛋!”他的嘴角和眼角向下耷拉著,臉上的皺紋延伸到脖子上,花白的頭發也所剩無幾,但是喊出的聲音卻是中氣十足。

“爸,為什麼要將媽的照片拿下來?”叢斯禮一直都知道麵前這個脾氣暴躁的老人不怎麼待見自己和自己的母親,但是母親一直都是盡心盡力照顧他,現在他卻連一張照片都忍受不了了麼?

“別叫我爸,我沒孩子,你不過是叢冉從哪裏抱回來的野孩子而已。她願意養活你是她的事情,跟我無關。”藍雪臣看也不看他一眼,冷硬的話語脫口而出,一點也不像是麵對著和自己生活多年的人,“你又過來幹什麼?”

他是這麼問的,叢斯禮隻覺得一股羞惱衝上頭頂。雖然習慣了藍雪臣這樣惡毒的言語,他依舊會忍不住傷心,就像一個孩子麵對著自己怎麼也不能被討好的父親。

“我是過來看我媽的。”

藍雪臣聽了冷哼一聲,然後說:“家裏有客人要過來,要麼你就什麼話都不要亂說,要麼就帶上你媽滾出去。”

叢斯禮聽了這話臉紅得厲害,不是羞的,而是氣的:“我知道了,您也不必這麼囑咐,就算您是什麼大人物,我們也不會為了出名去沾你的關係。”說完,他大跨步衝上樓去。若是還待在這裏,他真的會忍不住衝上去打碎他那張高傲的嘴臉的。

衝上樓之後的叢斯禮找到了坐在臥室裏看電視的母親。她穿著一件建材合身的棗紅色旗袍,領口和袖口繡了一圈祥雲紋,斑白的頭發現在被染成了全黑,仔細地綰在腦後,梳成一個發髻,上麵別了一攢珠花。這樣的裝束,一看便是精心挑選過的。

“媽,要來的客人究竟是誰,怎麼你們都這麼重視?尤其是爸他……”說到這裏,叢斯禮說不下去了,他叫那個人爸爸隻是在母親麵前的偽裝,並不是發自內心叫出來的。

“那個人,你應該知道。”叢冉看看自己手背上的老人斑,而後用手絹蓋上了,“這個圈子裏誰都知道。”是啊,大家都知道。

“您是說,夏先生?”叢斯禮當然聽說過這個女人,藍雪臣心心念念的人,他母親爭了一輩子也爭不過的女人,“可是,不是說她已經去世了麼?”

“當然不是她,是她兒子。”叢冉扶著床頭站起來,“走吧,下去看看,也快到約定的時間了。”

叢斯禮連忙上去扶她,心裏自然是和母親一樣憤憤不平的。就算他們待藍雪臣再好,也是比不過一個素昧謀麵的陌生人的,而隻因為,那個人,是夏曦瑤和別人的兒子。

樓下,藍雪臣正在看一幅油畫。畫中是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女,穿著月色的旗袍,支著頭在翻看手中的書。她的頭發被攏到一邊,露出專注的眉眼。叢斯禮一眼就認出了這幅畫,畫中的女生正是夏曦瑤。據說這幅畫是唯一一張在取得夏先生同意之後畫出來的,隻因為她第二天就要出國。

從他來到這個家開始,他就知道藍雪臣愛著一個他永遠都不可能得到的女子。每天他都會捧著手中的畫看大半天,而他的母親,站得遠遠地,眼裏全是哀怨。

長大後的叢斯禮不止一次想要將叢冉從這個家裏帶出去,可是都被她拒絕了。他的母親其實和他的父親一樣偏執,大家都是死都不肯放手的人。

藍雪臣看得入了迷,直到傭人進來說客人到了,才將他從自己的世界拉出來。

跟著傭人進門的是一個穿西裝的外國男人,金色的頭發和綠色的瞳孔格外引人矚目,而他手中提著的木質箱子著實與他這一身行頭不搭。

“藍先生,您好,我叫夏耀,是夏曦瑤的長子。此次拜訪是按照我母親的遺願將一些東西交給您。”他麵無表情的做了自我介紹,將箱子放到了桌子上,隻聽到藍雪臣歎了一口氣,失望地說:“你長得,跟她一點都不像。”

“是的,我母親說我跟我父親長得很像。”夏耀說著將箱子打開,從頭到尾都沒有看屋子裏別的人一眼,那樣子就真的像隻是來完成任務的而已。若是他母親在這裏,一定會感歎基因的強大,因為他這副樣子像極了他父親的那種目中無人。

“她一直關注你們每個人的生活,隻是迫於我繼父的壓力不能來看你們,對此她也表示歉意。”夏耀還未說完,就被藍雪臣迫不及待地打斷了:“你繼父?他對她不好麼?”

“不,他待她很好。”夏耀冷冰冰的音調有了一絲變化,或許隻是因為他想到了那些溫暖的生活片段,“這是我母親留下的,她這麼多年的研究資料和日記,您想知道的東西應該都在裏麵。”

箱子裏麵裝著滿滿當當的紙張,在最上麵放著一封信,上麵用行楷寫著“元章親啟”,娟秀流暢的筆跡讓人心生好感。“元章”是藍雪臣的字,她這樣喚他,竟讓他陡然生出一種歲月未老的感覺。他再也忍不住,當著這麼多人的麵將信拆開,自顧自讀者她送他最後的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