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硯見她神色一變,原本好好的心緒又低落了下來,忙寬慰她道,
“娘娘也能出去轉轉的,衛夫人那信上不是隨信又發了一船貨麼,不如我們明兒悄悄出宮去淘貨吧?”
自從陛下對皇後娘娘每月淘貨的行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甚至還悄悄大開方便之門後,每月的兩次淘貨已經成為了夏後與青硯,深宮寂寞之中必不可少的寄托。
因著這個,青硯在這後宮眾太監官女之中的地位也是與日俱增,那些想見識見識海邊諸般新鮮事物的宮女太監們,一個個使勁兒巴結青硯姑姑,能得青硯姑姑一串貝殼串的手鏈便要歡喜上幾日了!
因而青硯如今的癮頭比夏後還要大些!
夏後聞言精神一振,
“對呀!我們明兒又去淘貨!”
第二日二人是喬裝改扮要出宮,卻是將兒子留給了朱厚照,皇帝陛下在禦書房裏一麵笑眯眯的抱著兒子,一麵批改著奏章,看了看桌上擺放的那把大食彎刀,對夏後笑道,
“去吧!去吧!再去瞧瞧還有甚麼好貨!”
夏後與青硯二人輕車熟路的出了宮,到得那奇異齋,掌櫃的與夥計早已與她熟識,夏後也不客氣,徑直往裏頭走,夥計的忙過來攔道,
“夫人!夫人,今兒可是不巧,有一位爺比您先到了……”
“先到了?”
夏後立時有些不爽了,這到了新貨,她向來是頭一個挑選的,怎得這一回讓人搶了先,青硯也忙問道,
“怎得讓別人先來了?”
夥計的應道,
“倒不是有意讓人搶先的,隻是這位爺正在鋪子裏,那貨便運到了,我們……總不能把客人給攆出去吧!”
“那……他在哪間房裏?”
“在辛字號房裏!”
“即是如此,那我們去別處吧!”
夏後領了青硯去了丁字號房,想著各進一間,離得遠遠的,總不至遇上吧,卻不料到後頭還真給遇上了,那男子生得瘦高,一身書生儒衫,倒是個斯文有禮的,一步邁進來見丁字房裏有人,還是女子,便以袖掩麵,忙不迭的退了出來,
“哎呀呀……不想夫人在此處,多有冒犯還請夫人見諒!”
夏後見這人一張口便是撲麵的酸腐之氣,便有心逗他道,
“你就是冒犯我了,怎麼個賠禮呀?”
那書生想了想道,
“即是冒犯了夫人,自應當賠禮……”
著竟果真從袖子裏摸出一個珊瑚手鏈,
“這個……是可適才在辛字號房淘到的,這手鏈雖受海水侵蝕,但勝在珠子顆顆飽滿圓潤,拿去尋了手藝好的匠人打磨一番,倒也是不錯的配飾!”
夏後見狀不由笑了起來,
“今兒倒遇上了個老實人!”
當下擺手道,
“先生客氣了,妾身不過隨口一句玩笑,怎好要先生的東西!”
著起身拉青硯道,
“我們在這裏也挑了許久了,便將此處讓給先生吧!”
著便帶著青硯出了丁字號房,徑直去了甲字號。
之後夏後再出了一回宮,竟是與此人又再偶遇,那書生很是有禮,主動讓出了房間,倒是令得夏後對他好感大增,笑著對青硯道,
“如今這世道,老實的讀書人是越發的少了!”
問過那夥計才知曉,原來這位姓宋,乃是一位落地的秀才,平日裏做私塾先生教孩子們識字讀書,無事時便過來逛一逛,淘些東西出去請人修複一番,再轉手賣出去,賺些銀子貼補家用。
夏後點頭道,
“這個人是老實,但並不是個笨蛋,還知曉用這法子賺錢!”
夥計的應道,
“這人都二十有七了,家裏貧窮,一直未曾娶妻,這是攢銀子想娶媳婦呢!”
夏後與青硯坐在回宮的馬車上,便笑著問她道,
“那宋秀才瞧著不錯,又是個肯動腦子的,青硯……你瞧著如何?”
青硯沒想到夏後竟問到了自己頭上,不由紅了臉,
“您……您問奴婢做甚麼?”
夏後笑道,
“你是我從娘家裏帶出來的,名為主仆實則也是親如姐妹的,如今你年紀也不了,便不想為自己的終身打算打算麼?”
青硯紅著臉道,
“奴婢不嫁,這一輩子都跟著您!”
夏後便笑道,
“你當一輩子不嫁人是這般好麼?你瞧瞧那宮裏的老嬤嬤們,都是終身不嫁侍奉主子的,在深宮寂寞孤獨久了,連性子都變了,一個個古怪陰狠,一張張老臉跟棺材板似的,讓人看了都倒胃口……你想變成那樣的行屍走肉,我可不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