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而朱厚照很是認真仔細的傾聽了石勇的見解,這廂又專請了韓綺過來為他做了書記,韓綺亦是盡職盡責,將石勇的一字一句都記錄在案,並細心的手抄了兩份,以備君王不時之需。如此這般,待得韃靼攻城之時,外頭喊殺聲震,皇帝陛下卻是在堡中燈下,細細閱讀那本開邊市諸策,卻是越看越覺精妙,一旁的衛武與韓綺也跟著看了個從頭到尾,衛武看完卻是皺眉頭道,
“陛下,依著臣的意思,這上頭的法子個個都好,樣樣都妙,隻卻有一樁不好!”
朱厚照聞言眉頭一挑,
“哪一樁不好?”
衛武應道,
“這上頭的種種條款譬如每月開互市四日,市場之上韃靼與大慶邊民可自由買賣,以牛羊牲口換取鹽鐵等物,又由雙方派出官員巡視市場,保證買賣公平……這自是想著韃靼能以物產換取生活必需之物,他們同我們做起生意了,自然便不會派兵出來搶奪了,不過這規矩都是立給講規矩的人的,臣怕的不是百姓們不講規矩,怕的是韃靼人的王都不講規矩!”
著衛武頓了頓道,
“臣自出身在街麵上,那街麵上的混子便是最不講規矩的,為了爭地盤,糊口飯吃,打架時甚麼招數都使得出來……而一旦嚐到了用拳頭占便宜的痛快,便沒有誰肯回去老老實實的守規矩了!”
而似這種靠著拳頭話的混子,往往在街麵上混不了多久,便會被人比他拳頭更硬的人替代,如此周而複始,從無停歇!
韃靼人便是如同這街頭混子一般,上位全靠拳頭大,今兒這個部族興起,明兒那個部族興起,沒一日有個消停,他們內鬥不休,但對大慶而言卻是那守在家門口的狼,換了一隻又一隻,沒有一日能得安寧!
因而以前衛武為何會私下偷偷存銀子,一心想找門路擺脫混混這身份,便是因著他早看明白了,街麵上的混的久了,最後都不會落個好下場的!
韓綺也點頭附和道,
“陛下,夫君的對,韃靼人為何連年來犯,那確也是因著他們境內物資匱乏,百姓生活困苦,他們便如那街麵上糊口的混子,不會講規矩,更不會守規矩的,這樣的人……講規矩之前隻能狠狠揍上一頓,揍得他們怕了服了,才會老老實實同你講規矩的!”
衛武點頭,
“正是這個理!混子們才不講甚麼仁義道德,公平正義,隻講誰的拳頭大,誰的拳頭硬!”
朱厚照聞言苦笑一聲道,
“即是如此,那這問題不是又回到了原處了麼?”
大慶人不想與韃靼人年年打仗,勞民傷財,永不安寧,才想著與韃靼互開邊市,讓他們老實回去放牛放羊,用牛羊來換取生活物資,但要讓他們老實放羊,便要先打得他們信服!
如此兜兜轉轉,豈不是打上死結了?
“這個……”
衛武也是摳頭皮了,韓綺卻是想了想應道,
“陛下,這事兒也未必是死結……”
頓了頓道,
“韃靼人一不是傻子,二也不是鐵板一塊,若是知曉了能不必流血流汗便可獲得,百姓生活所需之品,想來許多部族都願意與我們互市,屆時可分而治之,弱而扶之,強而擊之,近則交,遠則召,強使其弱,弱使其附,隻要時間一長,必能見成效的!”
朱厚照聞言雙眼一亮,
“甚麼是分而治之,弱而扶之,強而擊之,近則交,遠則召,強使其弱,弱使其附?”
“這個……”
韓綺想了想道,
“口言難免雜亂無章,臣婦不如寫成折子,呈給陛下預覽吧!”
“好好,如此大善!”
朱厚照點頭,看了看桌上的開邊市諸策,吩咐韓綺道,
“你在這裏寫折子,朕同衛武到外頭瞧瞧!”
前頭他看的入迷倒不覺著,現下回過神來,聽得外頭喊殺聲震,不由是心頭發癢想出去看看戰況了!
朱厚照這廂拉著衛武往外頭走,錦衣衛一眾護衛立時簇擁護在了左右前後,朱厚照見狀不由氣道,
“不是不讓你們跟著麼?”
牟斌上來陪笑道,
“陛下,此時城頭混戰正酣,情勢實在凶險,還請陛下以安危為重,以社稷江山為重啊!”
牟斌早做好打算了,特意挑選了幾個輕功卓絕的高手,護衛在陛下左右,一旦情勢不妙,便帶著陛下跳牆而走,決不耽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