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聖恍然,村子不大,以陳十三的性子會去往何處很好猜,至於這婦人能夠脫口而出,多半是尋過許多次。
婦人輕輕告罪就要離去,被陳聖告知那小子不止在陳王家,而且兩人坐在一張桌上,相處得極為融洽。
婦人默默聽完,狐疑道:“道長所說不假?”
因為身著道袍,村中人便喊陳聖道長,用以區別於陳王,否則兩位陳先生可就不太妙了。
陳聖淺笑,做了個高深莫測狀,道:“夫人放心,這幾日他會多多去往陳王處,說不得還可能留宿,這是好事。”
婦人微微欠身,一步三回頭的走了,陳聖轉過身之時,又瞧見那婦人在街角探出頭,鬼鬼祟祟的,與那紅盤頗為相似。
矮小院門內,陳聖對月獨酌。
屋內兩人相對而坐,陳王神采奕奕,說起故事來連綿不絕,很快陳十三麵前堆起一座瓜子小山。
小家夥由原本的興致盎然,到後來的迷迷糊糊,又到現在的酣然欲睡,被一股詭異的清風吹醒,看著桌上隻剩一小節的燭火。
陳十三沒了困意,隻是眼中水霧茵茵,憋著嘴巴。
陳王大為疑惑,“咋了,我故事講得太動人了?那我換個輕快的?”
陳聖聲音傳來,“別,我就樂意聽這個,你要換了我馬上送小家夥回去。”
陳王果然不再多言,繼續說著那位無父無母被丟棄在雪原的貴家公子,回到那座巍峨皇城後的見聞。
“能講講那殺人魔頭身平?”講到中途,陳聖驀然發聲。
陳王看了眼睡意襲來的陳十三,開始柔聲講述那位姓武的殺人魔的故事。
一個好殺之人,多半幼年不幸,即便陳王已經盡可能美化,可其中的血腥氣與殺氣騰騰,依舊讓陳十三臉色發青。
時間緩緩流逝,陳聖抬頭看了眼天空,尚未泛白前的黑夜最為陰森嚇人。
陳聖驀然起身,站到臉色已成醬紫色的少年麵前,微微示意。
陳王沒好氣道:“就非要這個時候走?”
陳聖嗤笑:“不走讓他留在你這?人家孤兒寡母的,不怕說閑話?”
小家夥即便心中恐懼,依舊抹了把汗,伸長脖子道:“就是,我還以為你這廝是個好人,如今看來圖謀不軌,該死!”
陳王舉手討擾,開口托付陳聖將他送回去。
陳十三突然想起自己是如何來到此處的,心中毛骨悚然,立刻搖頭。
陳聖笑著攤了攤手,樂得清閑,一腳將小家夥踹出院外,再以軟綿綿的真元力道裹住,讓其不至於受傷過重。
險些吃了土的孩童可察覺不到這些,咬咬牙從地上起來,顧不得拍拍塵土就飛奔離開。
那姓陳的道士,比鬼神還要可怕。
陳王黑著一張臉,語氣不善道:“你如此行事,那小子還會再來聽書?”
陳聖沒有回頭,一步跟上那緩緩而行的孩童,看著那道一步三回頭,還要轉上好幾圈的小小背影,微抿嘴戳,無聲大笑。
仔細去聽,還能聽見那孩子口中振振有詞,“各位叔叔嬸嬸爺爺奶奶,保佑十三安然到家,否則我陳家獨苗可就斷了香火了……”
大多是些不知從何處學來的話語,陳十三不管不顧都給用上了,於是走出一會沒發覺有異動之後,膽子大了起來。
小家夥直起身子,抬頭挺胸,大聲喊道:“什麼狗屁妖魔鬼怪,還不是怕了!”
說著,好似為了壯膽氣,孩子往地上重重啐了口唾沫。
陳聖看得暗自苦笑,幸好跟上來了,否則今日這局可就白設了。
刹那間,無人街道上陰風陣陣,路上有紙片飛過,偶爾傳來稀碎說話聲。
“誰!”陳十三大喊,看向路邊一隻倒扣的籮筐,清晰聽到裏頭有聲音。
壯著膽子走過去,小家夥伸手翻轉籮筐,一手捂住眼睛,過了一會才從手指縫裏看清眼前。
一隻野貓蜷縮在籮筐裏,嘴裏叼著一條不知從何處撿來的鹹魚。
陳十三滿頭大汗,伸手揉了揉野貓腦袋,才又將籮筐扣上。
“我就說嘛,這世上哪有什麼妖魔鬼怪,都是唬人的。”
小家夥腳步輕快,卻沒注意到在他離開之後,那隻野貓連著籮筐一同消失。
於是走出幾十步後,陳十三與那野貓再度不期而遇。
這一回陳十三有經驗了,貼在籮筐上聽了一會,憂心忡忡道:“最近這野貓,有點多啊。”
孩童唉聲歎氣,陳聖悄然跟著,每隔一段路就故技重施一次。
進家門之前,陳十三已經滿身冷汗,腿肚子發軟,一頭栽倒在院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