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之後,陳聖叔侄身旁多了一個老人,架著一葉扁舟而去。
江上陣壁已被撤,除去用以維係老龍身軀,滿江水運皆已經沉入水中,反哺無形中受老龍迫害了多年的兩岸漁民。
給天機子起名龍閑的老龍氣息萎靡,看了眼叔侄二人,又看了眼一旁隱匿身形的蓑衣老翁。
“陳公子……咱們這是去哪?”龍閑低垂著腦袋,以極細的聲音說道,好似自言自語。
陳聖置若罔聞。
靈韻皺起眉頭,說道:“閑話少說,隻管跟著就是了。”
此刻的他一舉一動,神韻天成,隱隱帶著威壓,身前衣襟上繡著幾條細小的金線,是陳聖親自出手施為的封禁,用於壓製無法吸納的龍血。
身形佝僂的龍閑聞言,神色複雜,隨後歎了口氣,哎了一聲,挪著步子跟上。
忽然一襲蓑衣壓身,龍閑耳畔響起一句淡漠的話語,“記住你的身份,別露餡了。”
陳聖神色微滯,隨後大袖一揮,小舟借著一股東風飄然而去。
臨近巨船,陳聖仰起頭,衝上麵探頭探腦的小姑娘展顏一笑,“陳家小姐,看什麼呢?”
陳沛兒被揭露身形,猛地抽回腦袋,臉頰微紅。
陳聖給靈韻遞了個眼色,嘿嘿一笑,後者狠狠剮了蓑衣老龍一眼,腳下輕點,無形中借著水運拾階而上。
一躍落在船頭,靈韻望著驚惶失措的小姑娘,問道:“可知苗主事何在?”
一陣雜亂的腳步響起,苗主事與那陳家大小姐聯袂而來,前者望著靈韻,眉頭微皺,不明白為何短短時間未見,這少年身上氣象就有了如此巨大的變化。
然而更令人不解的是,江上出了如此大的變故,這少年怎能夠毫發無損,仔細看去那艘木舟竟也存活了下來。
“這位是?”目光定在那一身蓑衣上,苗主事神色微變,想起一位在海城地位極高的大修士。
莫非方才那異變,乃是那位前輩在鎮殺此地隱藏著的一頭水族,可從未聽過這伏龍江有水族作亂啊。
心緒幾乎瞬間閃過,苗主事望向那道有些佝僂的身形,眼神中寫滿了敬畏。
陳聖自然注意到了這種變化,事實上這正是他所想要的。
靈韻身形一轉,縱身躍下船頭,昂著頭。
苗主事沉吟片刻,以詢問的目光看向身旁女子。
“去吧。”那女子朱唇輕啟,身子一躍站在船身邊沿,目光下墜,看著陳聖與那突兀出現的老人,心頭蒙上一縷陰霾。
陳聖抬起頭,笑問道:“陳大小姐,那陣盤用的可還順手?”
女子麵色微沉,冷哼一身,飛退幾步,並未離開太遠,恰能夠擋住那張討厭的麵孔。
苗主事緩緩落下,拱手苦笑:“陳兄弟,不知你找老夫有何事?”
“與你談筆買賣。”陳聖手裏拄著一條竹竿,指著龍閑,淡笑道:“苗老哥可知道他是誰?”
蓑衣老人極為配合,遵循天機子的吩咐,抖抖衣角,落下幾顆火花。
靈韻嘴角輕扯,這頭老龍沒了修為根本,騙人的功夫倒是不減。
苗主事見船板上淌著水,咽了口唾沫,試探問道:“可是焚海前輩?”
龍閑劇烈咳嗽了幾聲,躲在鬥笠下的臉,神色古怪。
這幾個家夥如此大膽,敢讓一頭犯了忌諱的老龍,冒充一位斬龍手段極為狠辣,聲名即便在距海線極遠的陸地深處,都是威名赫赫的斬龍人。
陳聖雙手抱胸,輕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苗主事滿臉肅容,木木然轉過頭,恭敬道:“苗並見過焚海前輩。”
龍閑偷摸看了眼陳聖,發現他老神在在,似乎真打定了主意讓自己扮作那位斬龍人,隻好無奈點了點頭。
陳聖見苗主事弓下身子久久不肯站起來,灑然開口:“苗老哥你還是起來吧,焚海前輩可不喜歡這些禮數。”
苗並抬起頭,瞥了“焚海上人”一眼,見他果真沒有任何動怒的意思,這才直起身子,將陳聖拉到一旁,小聲問道:“陳兄弟,之前你所說的族中長輩……”
陳聖微微點頭,笑道:“不說這些,我此次前來,是有樁買賣要與老哥談。”
談起買賣二字,苗並這才恢複了幾分神采,雙眸熠熠看著他,靜候下文。
陳聖抬手伸出一隻龍形玉佩,隱隱升騰著氤氳水汽。
“這是?”苗並眯著眼珠,他行商多年,上等的仙家寶玉見過不少,說句客氣話,陳聖手中這一塊品相並不算好。
若是說句不客氣的,簡直就是破爛玩意,放在人間市井之中都屬於下下之品。
苗並看了眼陳聖,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