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宮裏頭裏裏外外哪一樣不是差事?誰有功夫一直守在這裏?既是安才人尚未起身,你收了也是一樣。”太監特有的尖利嗓音,夾雜著十二萬分的不耐煩。
是內務府的人。
安若顏緩緩睜開雙眼,後宮諸人最會跟紅頂白,這其中又以內務府為最,她一個備受淩虐的小小才人,如何會被那幫子眼高於頂的人放在眼裏?
經過了一夜的休整,身子感覺好了許多,說到底都是些外傷,安淩雪這一招,其實是對內心傷害更大些,但是安若顏的心早就千瘡百孔,也無所謂多這一次了。
“墨香,誰在外頭?”她揚起聲音。
內務府來的太監聽她醒了,又換了一副聲氣,“回稟安小主,奴才是內務府的賈富貴,奉賢貴妃娘娘之命,給您送幾個奴才過來使喚。”
“你先在外頭候著,墨香進來給我梳洗。”
賈富貴滯了滯,接著又道:“小主,奴才手上還有別的差事,您趕緊收了這幾個,奴才也好回去交差,再去辦別的事。”
安若顏淡淡道:“內務府向來人浮於事,一個人一天都未必領得了一項差事,賈公公倒是能幹,竟有好幾個差事等著去辦。”
賈富貴綠豆小眼微眨,心中略有些懊惱,隻知道安若顏如今是個失勢的才人,卻忘了她是做過賢妃的人,昔日也曾掌管六宮,如今給她拿到了把柄,他雖然不怕,總歸有些不好。
不耐煩的冷哼一聲,賈富貴到底還是繼續侯在當地,不敢再提走的事。
安若顏素不喜繁瑣妝飾,自在家做姑娘起,衣飾皆以簡單清淡為主,僅在重大場合才會按品大妝,此時也隻是清水洗臉,拿青帕包了頭,略施了些脂粉再換了件淺綠色繡蟲草上襦並月白色挑線裙子也就罷了。
一切收拾停當,墨香先搬了一張酸枝木大圈椅放在當院,又折返回內室,扶了安若顏出來,往那大圈椅上一坐,賈富貴看那挑線裙子裝飾有一指多寬的瀾邊,知道是安若顏出來了,忙跪下請安,“奴才內務府賈富貴,見過才人小主。”
“罷了,起來說話。”她前一向傷了嗓子,還沒養好,聲音還是暗啞難聽。
賈富貴忙站起來,暗想這安才人說話怎地像是倒了嗓子似的。
他原是內務府低級太監,高位嬪妃的差事也輪不到他,安若顏做賢妃時他是沒資格往人家臉前湊的,是以從未見過,此時少不得偷偷抬眼去看。
隻見眼前端坐一個年輕女子,青帕包頭妝容清淡,眉眼間略有些憔悴憂鬱,盡管穿著最簡單的才人服飾,周身卻是遮都遮不住的華貴端莊,哪裏像是一個小小才人?
果然是做過賢妃的人,就是不一樣。
他忙恭恭敬敬的磕了一個頭,“是,多謝娘娘體恤。”
話一出口,又險些咬著自己的舌頭,頓時想起安若顏的身份來,憑她從前怎樣顯赫,如今也不過是個才人,且是被安淩雪厭惡的人,指不定哪天就沒了性命,哪裏值得自己這般恭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