攬月宴早就結束了,然而趙冽晚了許久才回了瑤宮。
她踏進宮殿後心情愉快地道:“師尊,我叫人送來的紅燜蛟尾你嚐了嗎?”
“嚐了。”殿內一黑衣男子盤膝坐在桌案後,放下手裏的書道,“味道不錯。”他頓了頓,小聲說了句,“……師姐,是我,不是他。”
趙冽腳步一頓,後知後覺道:“小晨?你出來了。”
“嗯。”小晨麵上顯出笑意,“他睡著了,我出來逛逛。”
他晃了晃手裏的書,“順便看點閑書打發時間。”
閻朝當年修煉了五苦重走五道輪回,他的每一次重生、每一次輪回,都相當於經曆了一次全新的人生,有了全新的身份和全新的人格。
後來他恢複記憶從輪回中掙脫,前四次輪回的記憶與人格都與閻朝融合在一起,但唯有“小晨”這個人格躲藏在他識海深處,至今沒有與閻朝融合。
小晨的意識太過弱小,所以身軀的主導一直是閻朝。直至五十多年前閻朝不慎受了詞傷,昏迷許久,小晨的意識才從閻朝識海深處浮出,暫時主導了這具身軀。
也正是那時,趙冽才知道閻朝根本沒有和小晨的意識融合。
之後這麼多年,小晨時常從識海中出來接管閻朝的身軀,趙冽從不習慣到習慣,再到現在對他平常對待。
“師姐為什麼這麼晚回來?”小晨問道。
“慕何生從修真界飛升而來了,成憶和孟南飛也是,宴會結束後我去和他們敘了敘舊。”趙冽在小晨身旁坐下。
僅是敘舊,沒幹別的?小晨低頭思量片刻,抬眸道:“攬月宴很有趣吧?要是我也能去就好了。”
趙冽道:“你也許可以和我師尊商量商量?明年的攬月宴讓他把身體交給你操控。”
小晨笑了笑,沒有答話。
閻朝的意識像是無邊無際的海,小晨的意識隻是海中的一滴水,大海想吞噬掉這一滴水毫無難度。
可是閻朝居然沒有這麼做,他放任小晨的存在,沒有將他清除,甚至容許小晨不時接管軀殼。
趙冽曾問過閻朝為何不強行融合小晨的意識。
閻朝答道:“是為了認清楚一些事。”
為了認清楚一些事?什麼事?
趙冽好奇追問,閻朝卻笑著撫過她的額發,不再回答了。
閻朝之所以默許小晨的存在,是因為當初他融合全部的意識時跟小晨有過一段交談。㊣ωWW.メ伍2⓪メS.С○м҈
“原來如此……她那樣關心我,為我著想,所為的不是我,是你……”小晨垂著腦袋,聲音顫抖,“因為我是你的一段轉世,她才那麼在意我……”
“這有什麼區別嗎?”閻朝靜靜地看著哭泣的小晨,“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們擁有同一個靈魂。”
“不,這不一樣。”小晨緩慢而堅定地對他說,“我不是你!我隻是小晨,玄宗的雜役,她的師弟,我沒有高貴的身份和蓋世的修為,隻有低賤的出身和一個起得很隨便的名字,連大名都沒有……我不是你,你是她的師尊,我不是。”
“為什麼如此執著?”閻朝心境不起波瀾,沒有因小晨的話產生絲毫動容。小晨的意識是弱小的,但他拚盡全力抵抗閻朝的吞噬。
他隻有十幾年短暫的人生,年歲是閻朝的零頭,他的抵擋和抗爭對於閻朝來說不值一提。閻朝若想,他下一刻就將小晨的意識碾壓成齏粉。
可他沒有立即這麼做,他想知道是什麼東西支撐著小晨,讓他抵抗到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