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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說那些還有什麼用處呢?”他喃喃地道。

我朝他伸出了手。我的保鏢大驚失色,但是我用眼神製止住了他。

我看見他,傅餘生,他正在從床上坐了起來,他正在朝我伸出他那顫抖的手。我堅定地將自己的手朝他伸了過去,然後緊緊地去將他的手握住。

他的手好冷……我感覺自己握住的不是一個活人的手,他的手像屍體一樣的冰涼刺骨這種刺骨的感覺直透到了我的心髒。

“謝謝你!”他的眼淚噴薄而出。

我的保鏢急忙去拿了一條毛巾去揩試他的眼淚。我看見他的手上在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戴上了手套。

傅餘生鬆開了我的手,他自己去拿過了那條毛巾。

“你出去吧。我和他好好聊聊。”我對自己的“保鏢”說。

“保鏢”在猶豫。我給了他一個眼神。我說:“我想和我的朋友單獨聊聊,他仍然是我的朋友,而不是什麼傅醫生。”

他出去了,他在病房的門口處用手指了指門外。我明白他的意思是在說他就在病房的門口處,讓我有什麼事情的時候就即刻叫他。我朝他感激地點了點頭。

“為什麼會這樣?”我搬了一根凳子坐到了他的床頭,這樣我才可以和他很自然地談話。

“淩海亮,我完了。你說是不是這樣?”他頹然地將他的身體靠在了床頭。

我搖頭道:“你是醫生,你應該知道的,這種疾病最長的潛伏期可以是十年,或者二十年。”

“淩海亮,你就別安慰我了。我現在已經沒有了前途,沒有了一切,我隻有等待死亡。我……我每天晚上睡覺的時候都不敢關燈,如果一關燈我就會看到很多鬼魂在我的身邊。它們長得好可怕,它們就在我的床邊、在我的床上,天花板上麵也有!它們在對我說:快來吧,快加入我們!我好害怕!”他坐在床頭瑟瑟發抖。

我不禁歎息。一個人在麵臨死亡威脅的時候是最害怕的。我記得曾經在一本書上看到過一句話——死亡並不可怕,可怕的是等待死亡,或者是麵對死亡。

我麵前的他現在就是這樣。我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去安慰他了。我和他都是醫生,任何虛假的安慰都不會起作用。

“從古到今,任何人都不能逃避死亡。”我對他說,“人這一輩子很短暫的,從我們生下來的那一刻起我們都在麵對死亡。疾病、車禍,還有其他的意外。人的死亡是遲早的事情。所以我覺得你用不著那麼悲哀。也許你會說你還沒有結婚、還沒有自己的後代。但是現在的時代結婚和不結婚又有什麼區別?孩子也是,當我們死亡以後誰還知道自己的孩子的未來會是什麼樣子的?所以我覺得我們更應該關心的是——我們活著的時候應該做些什麼。老傅啊,我可不是給你唱高調,我的意思是說,我們活著的時候應該怎麼去做、去做些什麼事情才能夠讓自己安心地離開這個世界。你說是不是這樣的?當然,如果你信得過我的話,我也願意幫你去完成你還沒有完成的那些事情。真的,我願意為你去做那樣的事情。這不是虛情假意,因為我發現在自己的心裏還一直地把你當成是朋友。”

“謝謝你。海亮。我沒有什麼事情讓你去做的。我是醫生,我現在很後悔自己以前所做的有些事情。我現在很後悔,但是我現在後悔又有什麼用處呢?我愧對自己的父母,愧對自己的這個職業。”他說著,又開始流淚。

“你知道自己的這個病是誰傳染給你的嗎?”我問他道,我發現他現在至少還有著我應該尊重的地方,因為他已經對自己所做的那一切有了真誠的懺悔。

“不知道。”他搖頭。

“你有很多女人?”我豪不顧忌的開始問了,因為是他自己將話題引到了這個上麵,“請你告訴我好嗎?現在我們能夠做到的就是盡量地去控製這個疾病的進一步傳播。你是醫生,你應該明白這個問題的重要性和嚴重性。”

“如果我告訴你,我這一輩子隻有一個女人,你相信嗎?”他忽然對我說道。

“不會吧?”我當然不相信了,“你以前不是說在我們那寢室……”

“是的。我很多時候都是在我們那寢室做的,直到我後來去買了房子。剛畢業的時候我沒有那麼多錢。後來我有錢了就搬到自己才買的房子裏麵去了,我還正準備去把自己的父母接來,因為我正準備結婚。我曾經也希望自己能多有幾個女人,但是卻發現自己在情感方麵很差,很多女人都不理我。隻有一個女人一直對我好。但是現在看來,那個女人很不幹淨。淩海亮,你說說,這個世界到底是怎麼啦?”他忽然激動了起來。

“你真的隻有一個女人?”我還是不相信。

“我以前是在你麵前吹牛的。我知道自己很多地方不如你,所以我就隻好在你麵前吹牛。我確實想放縱自己,但是上天卻沒有給我機會。可是,我就是隻有一個女人,結果她卻是一個婊子!”他忽然大聲地道。

“她是誰?”我忽然感到了一陣緊張。這一刻,我最害怕的是他說出一個我熟悉的名字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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