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確實不想幹了。我已經決定了。淩市長,請你原諒,明天浩的事情我隻能說這麼多。因為我畢竟和他有過那麼多年的交情。我對你講這樣一些事情的原因是因為我很感激你對我的寬宏大量,我並沒有其他什麼意思。”他隨即說道。

我也歎道:“其實我在以前是對你有些看法的,不過我總是疑惑,因為我並沒有得罪過你什麼。不過有一點,特別是在明天浩這次出事情以後,因為你能夠在那種環境下保持自己的清白,所以我很敬佩你。一個人在一個良好的環境下成為一個正直的人並不難,但是在那樣的環境下要做到出淤泥而不染卻是相當難的。我很敬佩你。真的。”

壽名山忽然笑了:“我沒那麼高尚。不過我這人在那個問題上膽子小。我不怕得罪人,但是我不想到監獄裏麵去過自己的下半生。僅此而已。”

他的話看似說得輕鬆,但是我知道,真的要做到卻是非常的困難。

我沒有再問他關於明天浩在我的問題上的其他什麼事情。也許明天浩這人就如同壽名山所說的那樣——他玩弄權術上癮了。

地方上的有些領導很不可思議,他們有時候會做出一些常人難以想象的蠢事出來。比如有的地方的一把手會花重金去請江湖上的術士給辦公大樓看風水,還有的會去上那些自稱為北京某高官親戚的騙子的當,以至於最後身敗名裂、讓人貽笑無窮。

如果我們透過這些具體的事情去看發生這些情況的深層次的原因的話,就不難發現其中最根本的原因其實很簡單,那就是絕對的權力造成了個人的極度膨脹。

在官場裏麵沒有因為所以,隻有現象和結果。這就是現實。

我大為感慨,我沒有再去勸慰壽名山。也許,他的這個選擇是對的。隻不過很多人始終都看不破這個紅塵。包括我自己。

到了豐華工作後我才發覺自己對三江這個地方有著更深的親切感,比自己在省城讀書期間尤甚。

我記得自己在讀高中的時候和我的很多同學一樣,都想盡快地逃離自己的家鄉,那時候叛逆的我們看不慣家鄉的一切,包括那難聽的家鄉口音。我有一個同學填報的誌願全部是哈爾濱那地方的,他說隻有那裏離家鄉最遠。

但是工作後卻慢慢地思戀起家鄉來。那個在哈爾濱讀書的同學最後也回到了家鄉,自己開了一家公司做生意。我在三江工作期間有一次還與他談起我們高中時候的那些事情,他感歎地說:“那時候年輕、叛逆,後來才知道,什麼地方都趕不上自己的家鄉好啊,我現在聽著家鄉話也覺得倍加的親切。這不?我出去學了一口的普通話,現在還不是變回了家鄉話了?”

我深以為然。

調研就是簡單看看然後座談,最後還得和本地的官員們一起進晚餐喝酒。我甚至連回家吃飯的機會都沒有。這樣的晚宴是不能拒絕的,因為它代表的不是個人。

我是副市長,來陪同我的當然是三江的第一把手們了。許達非、葉小平,還有人大、政協的正職們都來了。

酒桌上不談工作,我們交談的都是我在三江工作期間的那些舊事,場麵溫馨、其樂融融,似乎三江縣曾經的那一場政壇風雨並沒有發生過一般。鑒於桌上的人比較多,人員也很複雜,我和許達非之間說的全部是場麵上的話。在晚宴結束的時候我悄悄地對他說了一句:“明天上午我到你辦公室來。今天晚上我得回家看望母親。”他笑著朝我點了點頭。

我回家的時候母親還在看電視。

“媽,怎麼還沒睡?”我問道。

“昨天就到了吧?”母親問我。我很是奇怪,因為我到了三江後現在還是第一次回家。

“是啊。太忙了。”我說著就去坐到了母親身旁,當我看見電視上麵的畫麵後我頓時明白了母親為什麼知道我回到三江的時間了——電視上正在播放的是三江新聞,上麵是我在座談會上講話的鏡頭。

“我天天都要看豐華新聞的。你天天都在那上麵。現在我都喜歡看所有的新聞了,包括我們三江的。”母親說,臉上帶著笑容。

“天天開會。那些鏡頭都是開會的。沒什麼意思。”我說,忽然有些不好意思了。我覺得自己在母親麵前永遠都隻是一個孩子。

“我喜歡看。我覺得你現在變得很像那些當官的人的樣子了。”母親說。帶著自豪的神情。

我忽然明白了,母親看這個電視節目的目的是想天天看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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