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飲酒,賞花,聞樂,可以詩賦和之。”楚長芨忽然有一提議。
“我一直聽聞——姒筱姐姐學識淵博。”慕容妤姝忽然向姒筱舉杯笑道,“不知姐姐可有雅興作首詩賦?”
慕容姒筱心中有些推辭,但不知道是否還拒絕。慕容錫也看出了女兒的難堪,因笑道:“你怎不讓離晟作詩,而專挑了姒筱?”
楚三舅抱怨說:“平日裏叫外甥作詩早已不新鮮了,如今難得來了這麼個有趣的外甥女,還不讓我同她多說幾句了。”
姒筱一臉茫然,有些窘了,自謙道:“我……不會作詩的,想來詩賦如此高深,豈是人人說作就能作的?”
“才藻非女子之事也。我這丫頭沒那個能力,又何必強求?”楚長莘掩嘴笑道,“隻怕是令人出了醜,這又讓誰去擔?”
“未曾試過,又怎知它是高深?”
忽有一冷淡的聲音衝破茫然,流入她的耳中,她惘然,未經有的慌張,未曾有的擔驚,都湧上心頭。姒筱抬頭看了看臨昭,他隻握住一隻杯子,目光也聚集在這杯子上,未往她這邊看。姒筱又低垂著頭,臉更加紅了。
“那……那我便試試吧。”姒筱含糊地說道。
說著,她便起身離席,挪著步子走到眾人視線的中央。
隻聽風在躁動,覺陽光刺眼,聞絲竹之樂,嗅荷花之香,感斯人淺淡……
“周外滿池素荷開……”
“……未雨風裁花羞殘。”
“曾憶舊時行吟處……”
初始作到這裏時,姒筱覺得心中忽有一抹沉靜飄過,她緩緩向前走了幾步,然後回頭,方還醞釀之時,無意中瞥見了楚長莘那不可琢磨的眼神。
甚是奇怪,不冷不淡,不溫不火。淺笑有如人間四月春風,卻又好似不屑女子作詩的鄙夷恥笑。
九年來,她不懂自己的母親,一點兒都不懂。
“……卻見山高水遠長……”
仿佛她隻看到了漠然。
楚長莘似乎也聽出了她這是借詩賦來傾訴今早上的事,後來想起自己也是十分自責,她也不知道自己當時為何會生氣。
姒筱不禁又想起了早上的事,再看著坐在母親一側的蘭娣,淺紫色的衣裙,沉靜儒雅,雖然並非親生,但氣質卻像極了自己的母親,宛若一枝欲綻的蘭花。
慕容姒筱隻覺喉嚨幹澀,好似被木屑卡住了,她忽然想到九年前她被送走,任憑自己怎麼哭鬧,都是無力掙紮。連母親也認為,她是個災星嗎?她的眼眶泛紅了,仿佛眼中有裂火在灼燒著,使得她看不到前方,看不見溫柔相待,看不清這世界的悲歡。
她向後踉蹌了一步,幸好站住了,又繼續作出了“簾卷煙雲一城花,翻飛舞,望思穿”一句。
後一句,姒筱作不出來了。
聞且曾教她,惜淚以惜福,落淚則落空。
姒筱遲遲不再發聲,眾人也都疑惑或感慨。
妤姝見勢則笑道:“姐姐,這後一句又是什麼?”
慕容離鍾怒目圓睜,瞪著慕容妤姝,緊握著拳頭,憤不得把杯子砸過去給姐姐出氣。
“後一句……”她把聲音壓得很低,仿佛隻有自己能聽到,“後一句……”
楚長莘見姒筱十分難堪,眼中泛著淚,實在於心不忍,剛想出言給她找個台階,便又聽有另一人冷淡的聲音響起。
“便縱有千種風情,九時落韻芳澤淡。”
音落成詩。
臨昭替她作了這最後一句,也是借題在諷楚長莘。他確實是在聽素娥說了那事之後,替那丫頭感到不公。她才是慕容家的大小姐,名正言順,沒有半點摻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