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雲崖似是點了下頭,沒有答話,便走了。
而坐在廳正中太師椅上的秦雨澤則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這一幕,原來,許承也是他的人……
真是好笑啊。
根本不是命中注定他會輸,是他技低一籌。
許承目送著秦雲崖離開,又聽屋裏傳來低沉緩慢的唱曲聲,伴著一下一下手叩木板的聲音格外淒冷。
“一輪明月照窗欞……有寇準坐館驛獨伴孤燈……平白的……”
許承緊了緊佩在腰邊的劍,又悄無聲息地隱去了身跡。
江山萬裏,從來不是輕提起慢放下的,哪怕他假裝得有多麼不在意,從容地笑著認輸,到底還是心有不甘的,期待著有一絲生機能翻身再來。
今夜的月照的是這片天,看天下是這番模樣,而明日太陽高起,也許就會變了天,天下也就不同樣了。
時易事移。
城樓上。
獨孤暮染身披白袍,頂著獵獵城風,微眯著眸子看城郊之處騰得漸高的黑煙,還有下方明明滅滅上竄下跳的火苗,她雙手扶在城牆之上,身子微微前傾,明亮的雙瞳裏倒映著兩簇小小火苗。
“王妃,人帶來了。”沈遼手持佩劍,從城樓上走來,後頭跟著兩三個人,中間那人頭戴鬥笠,微垂著腦袋,正是秦明祟。
獨孤暮染收回目光,站直了身子淺淺一笑:“又見麵了。”
秦明祟抬起頭來,雙腳不著痕跡地往後縮了一下,不知怎的,她越是笑得明豔,他越是覺得她可怕。
他是怕她的,也不願意見她。
見他不答獨孤暮染也不甚在意,她輕挑了下秀眉,揮手讓下人搬來一張椅子,輕輕抬手在椅背上拍了一下:“來,坐。”
秦明祟沒動。
獨孤暮染嫣然一笑,幽幽歎了口氣:“我又不會吃了你,我是邀你一同來看,看這梁州城……哦不,看這大鄴今兒個晚上是怎麼在我和雲崖手裏扭轉乾坤,化險為夷的。”
這麼快他們就動手了?
秦明祟詫異得頭皮發麻,說是合作,其實他根本不知道秦雲崖他們有什麼計劃,要做什麼,下一步又是什麼,他隻被發了一個任務,那就是假裝從渝陽湖出逃,直抵梁州長生殿,攪了秦雨澤的心先。
他不坐,獨孤暮染倒也不勉強,隻是複又倚到了城牆邊上,纖手一指:“瞧見那火光沒有?那裏,便是你今日去的長生殿。”
“長生殿……”秦明祟下意識地咽了下口水,腳步挪了兩下,也站到了城牆邊上。
長生殿之壯麗恢弘定不是一朝一夕能建成的,隻可惜,在今夜將化為烏有了。
“今夜,會亮起火光的不止有這一處。秦明祟,我們要保秦毅寒坐穩江山,從來不是說說而已。”獨孤暮染偏頭看他,又是一笑。
秦毅寒是個好孩子,有帝王之才能與心胸,比之秦明祟、秦雨澤都要好上許多,好在沒有看錯人。
秦明祟的臉被風吹得有點麻涼,他挺直著腰背,放眼望去,近整個梁州城都入眼裏,天色將明未明,露出一絲牙白,城中燭火盡滅,萬民酣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