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為何,看到目光閃爍的米圖,他居然會有種惱怒的感覺。米圖離開之後,褚子盛也在問自己,我在惱怒什麼?這時候,他才發現,米圖其實有可能是知道的,她知道自己喜歡他,所以才會那樣閃躲。
他有種挫敗之感,但這種感覺很快就被另一種感覺所替代了。米圖今日的反應,隻不過是一個對家庭對愛情負責的女人正常的反應,如果她拋開家庭撇下丈夫和自己眉目傳情,恐怕他當初也不會不知不覺對她動心吧。所以,歸根結底,隻要她幸福,自己又何必去介意遇見的早晚,何必去在乎她是不是有了另一半呢?
想到這裏,褚子盛的心裏似乎好過了一些。他走到窗口,拉開了窗簾和遮陽布,二十樓的高度,使得他的視野突然變得開闊起來。他的眼神盯著地麵,一個熟悉的身影闖進他的視線之中,不是米圖又會是誰,就連背影是那麼倔強,就好像他第一次見到的那樣,榮辱不驚,不卑不亢。
他對著她的背影笑了笑,然後關上窗,回到辦公桌前繼續埋頭工作。
此刻,在糧食局的職工大院裏,李家兩夫妻正在進行激烈無比的爭吵。
米圖媽撕了米圖爸藏在箱子裏的一張照片,這使得米圖爸像一頭失了控的獅子,紅著臉,又眼怒看著妻子。
米圖媽也不甘示弱。對於一個女人來說,最恥辱的事莫過於丈夫背著自己搞外遇。米圖媽知道,在外人的眼裏,丈夫李原生絕對算得上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好男人,他在單位兢兢業業,頗受敬重,對家庭負責任,下班回家也不像別的男人那樣當甩手掌櫃,他什麼都做,替她分擔了不少家務;發了工資也會如數交到她手中,從無半點克扣。為此,她在同事和鄰居麵前也頗有麵子,她們都認為自己嫁了一個好老公。
最初,米圖媽也是這樣認為的,直到十七年前,一個衣衫樸素但卻頗有幾分姿色的女人找上門來,她才驚覺現實也有可能是一場夢。李原生居然背著自己和另一個女人好上了,不但如此,那個女人還替他生了一個女兒。
米圖媽一直記得自己當時的憤怒,她甚至拿起了案板上的菜刀。李原生也不閃躲,他站在客廳裏,一動不動仿佛就在等她落刀。雖然她最終沒有砍下去,可從此以後卻性情大變,兩人的感情和生活也發生了質的變化。
米圖媽不是沒有想過離婚,可是那時米圖才十二三歲。她一直提醒自己,她是為了女兒才忍。
後來的十幾年裏,李原生一直沒有和那邊聯係(至少表麵上看起來是這樣的),米圖媽一顆心也漸漸放鬆了。可三年前,李原生突然告訴她,那個叫葛文佩的女人患上了尿毒症。她當時就明白了丈夫的意思,他是舊情難忘,還是想當活雷鋒呢?
對此,米圖媽可謂恨得咬牙切齒,十幾年前她已經將家裏所有的錢都給了那個女人,現在好不容易有了點積蓄,她還想再來卷一次?再者,她壓根就不相信丈夫所謂的葛文佩身患重病的鬼話。退一萬步,即使葛文佩患了重病跟自己又有什麼關係?自己有什麼義務去救她?這年頭患重病等死的人多了去了!那段時間,恰好米圖要買房子,她便先下手為強,瞞著丈夫將名下所有的錢都給了米圖。
為此,李原生陰鬱了三年。
米圖媽也曾後悔過,特別是看到丈夫因為自責夜夜輾轉反側無法成眠的時候,她就在問自己是不是做得太絕了,可是,一想到李原生曾經和那個女人在床上翻滾過,她的心裏又漸漸平衡。
你勾引了我的丈夫,我沒有報複你就算好的了,幹嘛還要去救你?
於是,她佯裝心安理,可李原生對死去的葛文佩卻滿懷愧疚,這樣一來,兩個人自然是摩擦不斷矛盾升級。上次米圖回家的時候,他們就在為這件事吵架,她半夜起夜聽到丈夫口中不停地叫“藍藍”,懷疑那個叫他口中的“藍藍”就是他在外麵的野種,更懷疑丈夫和他那個“野種”有往來,於是她便長了個心眼,他外出時她就尾隨其後,不料被他發現,結果大吵了一場。
兩人冷戰了幾天,米圖爸遲遲不肯低頭,這令米圖媽坐不住了。早上出門的時候,她發現丈夫坐在書房裏看東西,買完菜回來,見他仍然紋絲不動,便悄悄湊過去,一看,他居然在看照片。
照片上,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子紮著辮子,站在小廣場上笑得正歡。米圖媽猜到了照片上的人是誰,大為光火,一把搶過照片,不等丈夫反應她就撕了個粉碎。
看著那堆已成碎片的東西,米圖媽心裏有些虛。但丈夫目露凶光,讓她又冷硬起來。她忍不住譏諷,“你瞪我幹什麼,照片我已經撕了,你是不是想把我給殺了啊?”
米圖爸無奈極了,他自然不能將妻子殺害,甚至連粗暴一點的動作他也不能。
人的一生不能走錯路,一步錯,步步皆錯,這句話在他身上得到了驗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