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明的多心,真的很多心。
他甚至還派人查了公孫仲均坐的轎子,確定是回蘭溪的路線,這才作罷。這才胡亂捏個理由,讓叔平回去,難免又說些“事關國體不可外泄,三公子當然明白的。小的回魯大人說,三公子比二公子還有擔當呢,這事是絕不會說出去的,以後要有什麼事,還請三公子幫忙呢”之類的鬼話,甜甜蜜蜜封住了叔平的嘴。
然後就到杭州。
肖二小姐在杭州,也不找人、也不作什麼事,清清靜靜包了隻畫舫看山水,湖邊一呆就是兩天。
肖夫人終於忍不住了,現身出見,先把這女兒罵了一通,才問她到底在幹嘛?
肖二小姐回答:“來看西湖。”
“你跑這麼遠,就是為了看看西湖?”
“是。”
“你不怕出事?”
“媽是作什麼的,知道我這幾天不對勁了還放我走,一定沿路派人照顧我,怎麼會讓我出事呢?”
“你——小崽子倒利用起我來。”肖夫人怒笑,“為什麼非得來西湖?”
“姐姐都來了,我要是不能來一次,豈不是輸給她?”
“你知道她來這?她若是被奸人劫持——”
“不,我相信姐姐,沒有人可以逼她,她隻會作自己想作的事。”肖二小姐靜靜笑答。
肖夫人聽這不像話,暴跳斥罵,肖二小姐隻是俯首微笑,再也不說話了。
肖夫人無法,隻好來找楊明商量:“先生看這事怎麼辦?”
“在下相信二小姐。”
“這丫頭——”
“二小姐年齡雖小,帶眼識人卻不差,她對大小姐的了解,當無訛誤。”
“如果大囡自己出走,絕不會殺人。”
“有人跟著大小姐,為她清理後患。”
“此人是友是敵?”
“對大小姐來說目前不是敵,對肖家難講。”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夫人英明。”
“那你打算怎麼辦?”
“不是打算,是正在。”
“哦?”
“夫人以為楊某這兩天是幹什麼的?”楊明笑道。
楊明這兩天裏踏遍了西子湖畔。
將所有可能的客棧、酒肆、甚至勾欄歌坊都巡查了一遍,看有沒有可疑人到訪入住。
他曾走過塗金飾朱的高牆畫閣、曾走過茅舍疏籬的郊外酒家、曾走過聲色犬馬的喧嘩鬧市、也曾走過清風淡月的茶舍書院。
在一處院牆爬滿青青藤蔓的客棧邊,他見到了一個人。
叔平。
叔平出現的這家客棧叫“易得客棧”,從裏弄突出來,對著西湖裏湖 偏僻一角,熱鬧時也不過午後方陸續有船來,此時節交清秋,便更是冷清,把那老荷殘葉,挨挨疊疊直擦上客棧腳來,倒像幾所房子是孤伶伶浮在殘荷上一般,煞是寂靜,幸而近旁是訓練歌女聲伎的場所,時時有怯嗓嫩喉拔弦起調,借了水音,並不聒耳,且衝淡了這房子的蕭殺之氣。
叔平出現在這裏,就像一條鯰魚鑽進金魚池裏,這麼樣的不協調。
他也不是躲靜的、也不是尋芳的,瞪著眼睛隻殺氣騰騰在客棧裏裏外外的轉,然後端坐門口,手頭一把劍。
有這個瘟神在,什麼生意還能上門來?
老板應該出麵趕人了,不過他沒有,因為他是個聰明人。
有哪個老板,會把財神爺趕出去?
老板出麵時,叔平眼睛一瞪,出手就是一疊銀票。
老板立刻發現這個瘟神原來是個財神。
財神就好說話了,財神坐多久都不妨事的。叔平黑著臉坐得越堅定,老板的笑容就越燦爛。
直到楊明的出現。
楊明堆著笑向叔平打招呼。叔平立刻觸電樣的跳起來,待看清是他,又沉下臉去,咬牙道:“你這個畜生。”
楊明吃驚道:“什麼?”
叔平道:“你們幹的好事我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