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援朝回來的那天,是在那場大雪還未完全融化的第三天下午。
早在走出車站時,馬援朝就已經聽說了關於下溪村發生的災禍。雖然他並不知曉家裏的狀況,但是從縣城一路走回家的路上,他的心裏總是隱隱作憂。
遠遠眺望,搜尋他記憶裏的那個熟悉的風景,隻可惜,物非人非。
在支書林國富的帶領下,馬援朝來到了一家人暫居的小茅屋前。手裏的包裹,不禁從手中滑落摔地。
看著卓蘭芝背對著屋門在榆樹下揮舞著柴刀在門前劈砍幹柴,幾個孩子也懂事的站在一邊幫忙,將砍好的幹柴拾撿起來堆放到屋牆邊。
“蘭芝。”
最先反應過來看到他的,是美華。
“爹。”
孩子們一擁而上地奔跑向了父親,而卓蘭芝,詫異間,隻是平靜看他。
經曆了長達兩個多月的日夜煎熬,以及無數次期望盼想,卓蘭芝終於等到了自己男人的歸來。
見到孩子們依舊生龍活虎般的模樣,馬援朝的心裏,稍稍安定了一些。
隻是,當他起身來到卓蘭芝的麵前時,兩個人相視許久。
此時此刻,卓蘭芝再也忍不住心裏的委屈與埋怨,伸手打在了馬援朝的胸膛上。
“你咋現在才回來啊。”
任由卓蘭芝將情緒發泄在自己的身上,馬援朝都沒有退後一步。過了一會兒,等到卓蘭芝情緒穩定下來後,馬援朝才將卓蘭芝攬進了懷裏。
餘光裏瞟見了站在一側的胡姍姍,這是胡姍姍記憶裏第一次見到自己的叔爹馬援朝,雖然早前有過幾次碰麵,但是年幼的胡姍姍並沒有印象。
林國富也在來的路上和馬援朝說了卓蘭芝將胡姍姍領回家撫養的事情。
“蘭芝,先進屋,先把包拎回屋裏去。”
說著,伸手為卓蘭芝抹去眼淚。
走進低矮的茅屋裏,環望小屋,簡陋的擺設,老房子裏搬回來的磨損櫥櫃。
直到他的目光停留在了櫥櫃上邊擺放的老太太一副黑白靈照,猶如靈魂抽去般的無神呆滯。
緩緩挪動腳步,走近靈相前,眼角溢出的淚水,終是無力淌下。
“娘。”
伴隨著一語輕喚,馬援朝的雙膝落地而跪。
“娘,朝兒回來了。兒子不孝啊,沒有送你。”
作為一個男人,作為人子,母親是馬援朝心裏永遠的支柱。這是他無論走到何方,永遠都會牽念放在心裏的人。
老母親含辛茹苦的將自己撫養長大,可是自己沒有讓老母親享受到一天的福。臨了,自己連母親的最後一程都沒能相送。
這一刻,馬援朝的心,崩塌了。
作為家裏的頂梁柱,還不到四十的他,便因為長期艱辛的勞作,一副滿臉褶子雙鬢染白的滄桑樣。
緊挨灶台坐在門前的夫妻倆,泡完腳後,馬援朝睜著大眼在幽暗的油燈下用針挑起腳底磨出的老繭。聽著卓蘭芝邊操弄針線給馬援朝棉褲上剮蹭的破洞打著補丁,邊與他講述關於領養胡姍姍的經過。
對於卓蘭芝的選擇,馬援朝表示了支持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