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過後,一家人都各自散去回了房間。
卓蘭芝關上了院門,她也走回房間,在櫥櫃的上邊夠下一個籃筐。
籃筐裏放著的,是整齊平置的銀紙。
坐在床頭,將棉褥蓋在身上,卓蘭芝也開始了折紙銀。
沒過一會兒,一陣寒風灌進,房門被從外推開。
“娘。”
循著聲音望去,是大兒媳王思妙。扶了扶眼鏡,卓蘭芝困惑的詢問道。
“思妙啊,你咋還不睡?園園呢,你把他一個人擱屋裏能行嗎?”
“沒事兒,園園讓我哄睡著了。我也睡不著,看娘屋裏還亮著燈,就來這兒和娘嘮嘮。”
說著,王思妙帶上了門,在婆婆的示意下,脫了鞋和婆婆並肩坐進了被窩裏。
“娘,你當真不願意過生嘛?我和他們幾個都商量過了,就是想給您辦個慶宴。娘,你為啥不答應我們呢!”
拿著紙銀在手裏翻折,王思妙也直接和婆婆聊起了關於五十生日的壽宴。
“唉,有啥好過的呢。其實過不過不都一樣,真要是按你們說的那樣,那得多耽誤事兒。叫他們幾個大老遠的跑回來,太折騰人了。”
“可這次不一樣啊,娘。人活一輩子,就隻有這一次。要是不過的話,那不是太可惜了。”
“思妙啊,不用娘說,你也應該懂。你林奶今年剛走,我哪裏還有心情再給自個兒過生的。你嬸兒又要在娘家照顧她爹娘,家裏的活計就指望著你誌軍叔,娘要是不幫著他耽擱個一兩天,還不得把他累壞了。”
麵對兒媳的相勸,卓蘭芝似乎總是有說不完的理由。
然而,這在兒女們的眼裏,本應可以暫時放在一邊的。
婆婆的一番話,讓王思妙心中很是難受。她知道,自己這些年執意的去尋找丈夫的下落,完全忽略了這個家,忽略了婆婆。她心裏有愧,曾經信誓旦旦的說要照顧婆婆陪著婆婆的她,卻因為自己的執著,而冷落了這個家。
“娘,我想過了,往後不再去找園園他爹了,往後就安安心心的待家裏幫著您。”
“思妙,你咋了?為啥不去找景娃了?都堅持這麼些年,難道就這麼放棄了嗎?”
卓蘭芝停下手裏的動作,困頓的和兒媳對視了一眼。
隻是,王思妙卻似乎有些害怕直視婆婆的眼睛。側過臉去,黯然地垂下了頭。
“都四年了,如果景華哥哥還在的話,那肯定早就找到他的下落了。可是到今天,連他一根頭發絲都沒有找到,再這麼找下去,還有什麼意義呢?”
王思妙的答複,讓卓蘭芝聽了也變得神情落寞。
誠如她所說的那樣,這一切還有什麼意義呢。如果兒子真的還在世,那就不應該連半點消息都沒有。
“所以娘,我想好了,往後就擱家裏陪你,幫您分擔家裏的活計,讓娘輕鬆些。”
卓蘭芝並沒有急於回應兒媳的話語,她的腦海中,開始閃現許多畫麵,有曾經發生的,還有她憑空想象的。有兒子從前的笑容,還有在發現自己眼疾後兒女們的痛苦不堪。
心底一聲‘不要’,順著她的喉舌道出了口。
王思妙困擾的看向婆婆,而婆婆也和望向了她。
“思妙,你不要這樣。就算是你當初和娘說過,你不願意再找個伴兒,那你也要為了園園去活。下半年園園就要上幼兒園了,你回你爹娘那裏,帶著園園到鄉上讀書。讓園園好好讀書,和他姑伯一樣,讀個大學,將來能到外邊兒去,不要再回山裏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