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依雖然對鍾茂不了解,可相依卻明白鍾茂這話背後的含義。一個人選擇去怎樣對待別人,是因為他心裏的力量,而不是因為他想從別人那裏得到怎樣的力量。
任何想得到所進行的付出,最後都會化作內心的扭曲,從而產生悲劇,無人可免,無一例外。
這次答應白玲去擋蘭卉的擋箭牌,說到底,還是因為鍾茂內心的一個判斷,認為這樣做其實是在對相離好,不然任憑曾高如何撒嬌買癡,他也不會做出對朋友不義之事。
第二天早晨,趁著曾高熟睡的時候,鍾茂跑到了吸煙區,給相離打了電話。電話那頭哀樂陣陣,鍾茂雖然沒有經曆過這些,卻也知道相離此刻定然不是很好受。
“哥們,股價穩定了,我看我不辭職也不影響了。”鍾茂試圖用一個玩笑來緩和氣氛,相離依舊沒笑,隻是淡淡的說道:“是啊,當初你就不該那麼衝動,如今重回陽春科技,想必能夠更加如魚得水了。”
“相離,說正經的。”鍾茂將手裏的煙頭往煙盒裏一碾熄,下定決心說道:“蘭卉得回來,你知道的。”
相離跪了一晚上沒有合眼,哀樂不停,哭聲與笑聲並存的家讓相離神誌有些不清明。此時鍾茂的電話讓相離才找回了一絲理智,輕輕的嗯了一聲。
“你不能一點兒也不睡覺的熬上七天。”鍾茂知道相離的執拗,這話自己不是瞎擔心的說,他知道即使自己說了,也未必對相離有用:“你得為你媳婦兒想想,五天後她帶著孩子來看到你那樣子,她不得又回來醫院?”
相離默然,雖然他不想承認鍾茂說的確實很有可能是事實,但生前為盡孝的自己,如何還能在死後喪儀上偷懶賣乖。
“我沒有讓你跟沒事人一樣,該吃吃該睡睡。但好歹你一天得睡上三四個小時,不至於等你爺爺過身以後,這個叫他最心疼的孫子病倒。”鍾茂說的已經動了情,眼淚忍在眼眶裏打轉,聲音也嘶啞起來:“我說的,你聽明白了,就給我吱一聲。”
遠在村落,相離從電話裏終於感受到了一絲溫暖,嗯了一聲,掛斷電話。鍾茂說的沒錯,自己不能這樣放任自流,相離搖搖擺擺的從蒲團上站起來,穿過院子來到了自己曾經的房間裏。房間的外間擺了兩桌麻將,那些打麻將的叔伯阿姨們臉上,輸了的苦悶不語,贏了的笑容滿麵,仿佛他們來參加的不過是一個聚會,而不是喪事。
相離垂頭悄悄的從他們身旁繞過去,走到了裏間。炕頭上睡著的是自己老爸和三叔,相離進去的時候,老爸剛剛起來,一邊穿衣服一邊對相離說:“你睡這裏,天亮了再出去,眯上兩小時也就夠了。”相離點點頭,倒在炕上不一會就睡著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外頭哀樂從未停止的緣故,相離睡的並不安穩,隻覺得自己耳邊總有個聲音在呼喚自己,卻怎麼也睜不開眼睛。直到相媽媽冰冷的手拍在相離臉上,相離這才睜開了疲憊的雙眼。
“兒子,趕緊起來,大師傅們都到了,你是長孫,得去行香。”相媽媽其實不願意來叫兒子起來,可喪儀上虧欠了,就會損了兒子的陰德,她不得不叫醒才睡著沒有多久的兒子。
相離看著一臉烏黑的媽媽,心裏立刻想起了自己跟爸爸說了媽媽跟蘭卉鬧不愉快的事情,以為是這事叫媽媽心煩了,正要解釋,相媽媽已經轉身揭開簾子出了去,甩下一句話:“人多,媽顧不上你,自己曉得吃喝。”
相媽媽的聲音裏,沒有一絲的責怪,相離莫名的心中一暖,親媽就是親媽,沒有隔夜的仇恨。帶著這絲暖意,相離忍者頭暈,穿好了衣服。
不曉得是不是相離動作過大,睡在他身邊的三叔也醒來。
“三叔。”相離記得自己從小到大也就隻會說這麼一句,但如今這個事情下,自己不得不再多說幾句:“您保重身體,再睡一會吧。”
“不了,你媽都說師傅們來了,我也是你爺的兒子,就算平時走動不多,這個份上了,不能再給他丟人了。”三叔一邊穿衣服,一邊說道:“你媽那個人,門口占著人家老王的一寸地頭種菜了,就再也不肯還回去,不是別人看在你爸麵子上,早就鬧開了,你媳婦兒想來是要吃苦頭的。”
相離一聽,身子一怔。相媽媽在自己心目中一直都是個慈母,可他從來不知道自己心裏的這位慈母在別人眼睛裏是何模樣。
他記得相媽媽對三叔一家都嗤之以鼻,原本他也隻以為是妯娌關係導致的不和睦,今天聽了三叔的話,隻怕這不和睦的根因還在相媽媽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