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外,人影紛亂,個個來不及穿衣服,光著膀子,甚至有的光著腳、穿著一個褲衩,個個去搶槍。朱銳大叫:“快下去增援。”一些人拿槍,一些人抬子彈箱子,一些抬手榴彈箱子。蘭庫兒去拿那門起初打鬼匠範文繳獲得的炮,一箱子炮彈在一旁,都沉重,急得他直罵娘。孟卯大喝一聲:“抬炮彈!”幾個兄弟聞言過來,抬炮的抬炮,抬箱子的抬箱子。旁邊地上,忘了一桶汽油擱在那裏。
到了陡坡那裏,守第二道陡坡的兄弟,死了大半,看看鬼子快要闖過來。龔二大喝一聲,擰起幾個手榴彈,左右開弓,轟轟地砸進了鬼子堆裏,鬼子瞬間也死了一堆兒。剩下的看了猛烈,趕緊縮頭回去,找地方躲藏。
幾挺機槍也架起來了,砰砰砰地開火。朱銳說:“注意節約子彈,瞄準了打。”聽見了的哎喲地答應一聲,沒聽見的照樣砰砰地亂射。急得朱銳冒著腰過去打招呼。朱銳正跑之間,隻覺得腰杆裏一熱,急忙蹲下來一看,原來一顆子彈擦著皮膚射過去,劃出了一道血痕。朱銳頭上汗水都出來了,急忙蹲下來,扯嗓子說:“注意節約子彈!”
屈鬆倚在兩塊石頭之間,連連瞄準,槍槍都不落空。射得那些鬼子心裏都虛了。龔二要抄刀子下去砍。孟卯扯他一把:“不要去!大隊鬼子在後頭。”龔二不信,墊腳尖一看,果然,一隊鬼子洶湧而來。龔二罵道:“來得好,老子炸死你們這些龜兒子。”放下刀子,滿地裏找手榴彈來扔。他臂力好,也扔得遠。梁雨和鄧琦英也在拿著槍在開槍。鄧琦英心裏看了那些死屍橫在下麵,亂七八糟的。起初有點兒害怕,後來多開了幾槍,也不怕了。醜亞麗是老手了,槍也打得冷靜,不像一些生手那樣亂放。老費將煙杆插在腰間,手裏拿著一支駁殼槍。罵道:“萬惡的小鬼子們。來吧,陪我這把糟老骨頭!”
星子客朱銳摸到了屈鬆附近,說:“打那些鬼子頭子!”屈鬆也不說話,槍口朝著一個小隊長,砰地一槍,那個小隊長被打得腦漿迸裂。朱銳大叫:“好!打得好!”
蘭庫兒在那裏擺布那門炮,手忙腳亂,連炮彈都不知道怎麼裝,急得又罵娘。一兩個弟兄呼哧呼哧地把一個箱子抬過來,將那些炮彈一個個地取出來,放在地上。
此時,祝東堯與夾棍打沙廖波卻不在,宮少敏也不在山上。原來,宮少敏離家多日,想念家中的父親,祝東堯近日又數次夢見了他的以前的媳婦,加之山寨裏幾個兄弟病了,一個兄弟槍傷未愈合,缺少藥品,曠縣裏鬼子管束得極為嚴厲,試了幾次,無法弄到,傷病不等人,令人好生著急。於是都要去吳州走一遭。朱銳說他一個人去不放心,讓他帶一兩個兄弟去,他見廖波悶悶不樂,就帶上了,再加三個兄弟,搭宮少敏一共六人,何丹不知何故,執意要跟著去,隻好讓她一並去了。祝東堯臨行,再三囑咐朱銳多留意鬼子動向。然後幾個人匆匆下山,去了吳州,因此這一戰不在當場。
山下大隊鬼子湧到,螞蟻一般。朱銳看得心裏直發緊,心裏驀地想起了那年幼的兒子,此時在玩耍什麼呢?木頭槍麼?竹篾刀麼?自從妻子去世,兒子成了他唯一的掛念,本來是不欲上山的,糊塗老爹被人攛掇著掙什麼麵子,連累得自己都進了刀槍火海的境地。今日這一戰,自是凶險萬分。隻怕在劫難逃。自己一死事小,隻是,年幼的兒子,以後去依靠誰?自己存的一些積蓄,都沒有來得及送出去。難道看著兒子餓死在親戚家裏,受盡冷落,孤苦無依,最後,或許被人驅趕出來,到大街上流浪喝殘羹剩湯,去荒山上覓野果填肚子,或許,就被一隻野狼給叼去了也未可知。一時之間,腦子裏閃過無數個念頭,又責怪自己,如何不早做準備,打一槍換一個地方,就不會被逮住了,死守在這個死地,等死麼?送命麼?還虧自己被人稱作星子客,說什麼鬼點子多,還虧祝當家的去時再三囑咐自己留意鬼子,看來自己平時謹慎,關鍵時刻卻如此窩囊,想到此處,他狠狠地給了自己一個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