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穆雲笙沉浸在記憶中的時候,趙錦無聲無息走到了她身後:“在想什麼?”
穆雲笙從回憶裏回過神來,差點嚇了一跳,退開一步拍了拍胸口,收起多餘的思緒,道:“什麼也沒想。”
“什麼也沒想,為什麼不走進去?”趙錦饒有趣味的道。
穆雲笙一時語塞。
是的,趙錦顯然是看穿了她,看穿了她方才心中的種種風起雲湧與感慨,也看穿了她這一刹那的膽小與愧疚。
在被穆老太這樣對待以前,她也是一個經曆過完整和善的家庭的人,也對與親人反目成仇這種事有天然的排斥。可是誰能想到命運弄人,她最後的所作所為,竟然恰恰是她曾經所排斥的那一類?
眼下穆府家破人亡,殘垣斷壁,大門都搖搖欲墜地懸在門框上,隨時要轟然一聲拍進塵土裏一般。
這裏的一切都陳舊得叫穆雲笙心驚膽戰。她無法否認,眼前這個穆家是被她一步一步推下深淵的,而盡管她自己就是親自動手的人,看到這荒涼的景象,心底還是會有些難受。
“你在膽怯什麼?”趙錦忽然開口,“我認識的穆雲笙不會如此猶豫。不過你也難得有這樣的時候,我來幫你一把也好。”
“什麼?”
穆雲笙的疑問話音未落,她就感到背上被人推了一把。慣性使她推開門扇,踉蹌著跨過門扉,一步站在了穆家的院子裏——
跨過了這道門檻,她才終於看見了破敗的穆家的全貌。
穆家的大堂已經十分破敗,大堂上本來就懸而欲墜、肮髒不堪的匾額已經在地上砸了個坑,裂成兩半。那是穆家祖上也不知道第幾代先人得來的榮耀,隻可惜後人不爭氣,保不住啊。
穆雲笙站在這一片荒涼之中,卻似乎鼻端還能聞到穆老太穆老爺屋裏整缸整缸的香油氣,能聞到大堂上永遠吃不到她嘴裏的酒肉味……
這不是什麼溫馨的回憶啊,這是鞏固仇恨的武器。
趙錦做了最正確的決定。他這一推,將穆雲笙心底那僅存的一點點愧疚都投進了仇恨的烈火裏。這仇沒有報完,也絕對不會到此為止。
穆雲笙再也不看這座殘破的宅子一眼,轉身離去。
“走吧,繼續趕路。”
去京城大約要兩個月路程,舟車勞頓的兩個月可絕對不是什麼舒服日子。
趙棉的馬車是趙老爺趙夫人特意叫工匠趕製的,足足比趙錦與穆雲笙的馬車大了一倍,裏麵設立了小床和放置衣物的櫃子,還專門叫人將馬車內壁都用綢緞包裹了起來,以防趙棉莽撞,磕傷了自己。
這樣的榮寵可真是女兒才有,趙錦出門前還打趣了趙夫人一把:“娘,不知道的還以為我這是要護送妹妹去嫁人。”
“說什麼呢?”趙夫人嗔道,“這話叫你妹妹聽見了,又要勾起她傷心事來。你出門在外,少惹你妹妹生氣,在家既然是做了個好哥哥,出門就更要照顧周全!——我說的不僅是你妹妹,還有穆姑娘。你知道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