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喝酒的時候,李盛文就從趙錦口中聽說了祁宣的事情。那一瞬間他心裏一半是慶幸,一半是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滋味。
長得像趙棉從小到大一心傾慕如今卻狠心拋棄她的青梅竹馬,既有好處也有不好處。而最大的不好就是李盛文也漸漸開始懷疑,趙棉願意跟他去各處遊玩,從他手中竹簽上毫無顧忌地咬下糖葫蘆上最鮮紅的那顆、從他碗中舀走最後一個黑芝麻湯圓兒……難道僅僅都是因為,他長得像祁宣?
李盛文不知道,但是李盛文想知道。
這個問題折磨得他日夜不安。
李盛文還記得,前幾日他和趙錦去下麵的鋪子收賬,臨出門的時候趙錦突然說忘帶了一樣重要的東西,叫小廝回去取。
那天天氣不錯,李盛文樂得陪趙錦在拜月樓門前等一會兒,於是也沒多說什麼。可是一會兒回來的不是小廝,卻是穆雲笙。穆雲笙徑直穿過大堂往這邊走,一開始明顯沒有看見他還在旁邊,明顯是朝著趙錦走過來的。
“出門怎麼這麼不小心?”
當時穆雲笙隻是來送東西的,把東西交到趙錦手裏這麼抱怨了一句就走了。想來是那小廝找不到才求了穆雲笙出麵找到了送來。這本沒什麼,但是那句輕飄飄的抱怨隨風吹著,重重落在了李盛文的心上。
李盛文知道穆雲笙身在賤籍,這件事趙錦之前喝酒的時候就和他說過了。可是穆雲笙當時說話的口氣,明顯不是一個普通的下人對自己主子的口氣。
如果一定要說,那應該是一個女子對自己心有所屬之人一句隨口的抱怨,責備之下其實更有一層少女的嬌嗔。
穆雲笙當時隻是隨口抱怨了一句,可是落進李盛文耳朵裏,就成了他的心病。他知道柯月容一直想嫁給自己,可是柯月容從來沒有對他這樣說過話。
撒嬌?沒有。
抱怨?她不敢。
柯月容是奶奶調教出來的人,對待李盛文的時候永遠帶著下人的謙卑和一點未婚妻自居的體貼,縱有美貌,卻一直以輕紗掩蓋,刻意不叫李盛文將她和其他青樓裏常見的西域女子看做一類。
趙棉呢?……趙棉更沒有。可是他希望趙棉有一天也會這樣對他說話。為了這個目的,從那一天起李盛文就做好了選擇題,立刻疏遠了本來還保持著一點距離關係的柯月容。
出乎李盛文意料但是又讓他鬆了口氣的是,柯月容似乎也沒有明顯的要靠過來的舉動。這樣三個人之間微妙的平衡便一直保持到了今日,可是柯月容今日卻突然上門,是為了什麼呢?李盛文知道自從她成為拜月樓掌櫃之後,回李家已經回得沒有那麼勤了。
柯月容倒是直爽,進門來也不坐下,也不叫丫鬟看茶,披風都沒有摘到旁邊人手裏,就對李盛文道:“趙公子一行走了,走之前公子特意囑咐我不要太早來知會您,等他們出發了再來。”
柯月容平日聽起來柔美動聽宛如的嗓音,今日卻聽起來像是一記重錘。李盛文一愣,已經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道:“你剛剛說的話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