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長的紙,也有染盡墨跡的時候。再長的故事,也有塵埃落定的一刻。隻是,太多的時候,這故事太久遠,久遠到,讓人傷悲,讓鬼糾纏。
薛青環就是那個糾纏在世間,不肯離去的鬼。先前她是謀算陸塵珠子的惡鬼,是被李浮屠所傷的羅刹。但,到了這個時候,她隻是一個可憐的女子罷了。
無論生前,無論死後。
“你,你說的是真的嗎?”聽到李浮屠的話之後,薛青環的臉色變成了蒼白的模樣。她像是被抽掉了肋骨一般,跌倒在地上,對著李浮屠沙啞著嗓子說道。
“是。”李浮屠看著薛青環如此的模樣,卻沒有再多說什麼,隻是,朗聲給了她一個肯定的答案。
“李維安是你什麼人?”薛青環的眼角此時還有著殘留的淚痕,她不是人,但眼淚這回事,終歸不可能一直流。她說這話的時候,看向李浮屠的眼神充滿了疑惑。
“家祖。”李浮屠歎了一口氣,不願的開口說道。他在說這兩字的時候,咬的很重,臉上也有了幾分痛苦的姿態。仿佛這兩個字,是對他的侮辱一般。
“果然啊,先前我便猜到你是破魔一脈,中都李家的子弟。隻是,我沒想到你居然是李維安的後代。哈哈,那個該死的老妖怪。”薛青環閉上了眼睛,像是在強忍著憤怒一般。她說話的時候,那種無算的怨恨,甚至讓她的身上燃起了灰黑色的鬼火。
“你身上背負的那個破魔詛咒,與李維安一模一樣。”薛青環睜開眼之後,死死的盯著李浮屠看了好久。最後,她隻是幽幽的說出了這樣的一句話。
“那你也會和李維安那樣,活成個老妖怪的。”薛青環看著李浮屠的樣子,開口說道。一樣的蒼白臉色,一樣的堅定眼神,一樣的年輕模樣。他和當年的李維安,別無二致。隻是,薛青環看的出來,李浮屠不是李維安,因為心不同。
“不會。”李浮屠遲疑了一下才回道。他知道當年的李維安是個什麼樣的存在,也知道自己所背負的詛咒,是怎麼的由來。
“薛姑娘,李維安到底是什麼人?”陸塵在這個時候,說了這樣的一句話。
“如果你告訴我的話,我會將這顆珠子給你,讓你繼續存活。即使不,我也會借給你一時,讓你不至於如此消散。”陸塵對著薛青環平靜的說道。他並沒有玩笑的意思,甚至還有幾分鄭重。這是,陸塵給薛青環的一個承諾。
“陸公子,你不一樣的。你是個好人。”薛青環聽到陸塵的話,眼中流露出了幾分感激的神色。這種神色,隻是感動罷了,如風吹葉走,雨打窗欞。一心求死的人,從來要不得苟活。
“我是一縷孤魂,算的上是這個世間的野鬼。我活的夠久了,再活下去,已經沒了意思。”薛青環如此說道。她說的無比的平靜,就像是在說著雞毛蒜皮的小事,而不是自己的生死一般。
“所以,謝謝你了,陸公子。我能看的出來,你想知道李維安的事,是想要幫助李公子。”薛青環看了看陸塵,又看了看他旁邊的李浮屠,歎了口氣後,才如此說道。
她是個徘徊世間的幽靈,時間在她的身上留不下痕跡,卻吹刮了無數人的模樣。於是,薛青環看慣了人間悲歡,餘生淒涼,也看慣了歃血為盟,與共生死。所以,她是懂陸塵心意的。
所以,她說,陸塵是個純粹的好人。
李浮屠沒有說話,隻是,看著陸塵所在的地方,笑了笑。他很開心,這種感覺,他從前從未有過。
“薛姐姐,既然如此,你為什麼不肯說那個李維安的來曆那?”俞桃在旁邊聽著他們說話,此時,才尋到機會插嘴道。
她的頭發紮成了一個長長的馬尾,說話的時候,有些不經意的甩動。加上靈動的大眼睛,看著有些漂亮的模樣。
“可惜,我不能。李維安是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你們不算是壞人,我不能害你們。”薛青環看到俞桃期待的眼神,有些為難的說道。非是不知,隻是不能。
“浮屠哥,他可是你的祖上。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俞桃看見薛青環不想言語,隻能轉過身子去,向李浮屠問道。
“惡魔。”李浮屠的的眼中突然出現了幾分恐怖的神色,仿佛是想到了什麼可怕的東西一般。他隻是說了這兩個字,便不再說話。
不管是對於李浮屠來說,還是對於薛青環也罷,李維安這三個字都像是一個禁忌一般,充滿著詭異和神秘的色彩。
“不管以後是誰問起,陸公子一定不要說聽過李維安這三個字。”薛青環的身影此時已經變得極為模糊了,看著如搖曳燭光,投影壁上的皮影一般,算不得真切。她的存在,終歸是到了終結的時候。隻是,她如此交代著陸塵說道。
“薛姑娘,其實,我可惜把這顆珠子暫借給你的。他與我用處不大,就是給你也是無妨的。”陸塵開口說道。他從懷中取出了先前手起的那顆檀木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