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蒼遊會的熱鬧,在夜裏,真正的綻放了出來。花燈璀璨,湖上畫舫,中有佳人。鼓樂齊鳴,北地的大儒俠士們都集會到了此處,楚人與涼人也混雜在了一起。北地文武之氣象,透過北蒼遊會,可見一般。
此時,天羅酒館。客人已經基本都散去了,李季陌也早早的離開了,隻剩下楚澹然在店中依舊喝著酒。在他的旁邊,放了三四個酒壇子。這自然不全是楚澹然喝的,但大部分都是。在此之前,楚澹然,滴酒不沾。李季陌點酒,隻是想自己喝點的。
楚澹然知道李季陌是去遊會去了,因為這本來就是他倆來此的目的之一。但他不想去,隻是,想安靜的待會。或者說,安靜的看會這個女子。
“公子,夜深了。我們該打烊了。”柳嫣兒收拾了自己的東西,下意識的提醒了楚澹然一下。其音如黃鸝,空穀回響,響在心上。
“好,多謝姑娘提醒了。隻是,這裏怕要麻煩姑娘收拾下了。”楚澹然是清醒的,所以,還保持著自身的修養。他起身便要離開,或許,是坐了太久或者說是喝了太多酒的緣故,他一時沒有站穩,便要倒去。
柳嫣兒這時已經開始打掃桌子,看到他歪倒,下意識的便扶了他一下。隻是,不知道想了些什麼,又鬆開了。
這個時候,楚澹然,已經自己站住了。看著柳嫣兒微紅的臉頰,他笑了笑,沒有說話,便離開了。
“我本楚狂人,鳳歌笑孔丘。”楚澹然的狂歌之聲,傳了過來。響徹了這方天地。那是種,無愧日月的浩然正氣。
“月後,這個人要不要除掉?”一個黑衣蒙麵的家夥,出現在了柳嫣兒的背後。冷冷的開口說道,隻不過,他的身子是微微彎著的。這是北地,抑或者說是北涼,對上位者表示尊重的禮節。
“這真是個驕傲的人啊。”柳嫣兒沒有回答,隻是說了這樣一句話,便揮手讓他退下了。
在黑衣人退去之後,柳嫣兒又變為了那個當壚賣酒的尋常女子。安靜的收拾著桌子,在這個漆黑的夜裏,做著無數酒家都在做著的事。收攏了今天的殘跡,然後,便打烊了。過了今夜,又是新的一天。隻是,這夜是很長的。
此時,李季陌是開心的。因為,他如今正坐在北蒼遊會的文人畫舫上,看著盛裝出席的女子們,在翩翩起舞,恍然如飛天。
“公子,您該動筆了。過會柳師就要看北地士子才學了。”身邊的侍者實在看不下去了,別人都在奮筆疾書的時候,這位爺居然在看樂舞。想到過會自己要把他的文章送上去給柳師看,他感覺自己前途已經一片黑暗了。
“柳師?柳開老爺子?”李季陌聽到侍者的提醒。突然,意識到,自己是以北地士子身份上畫舫的。而這座名為雲居的畫舫主人,可是西楚的北地文人領袖,有狂儒之名的柳開,柳老爺子。他是知道這位老先生的,連他的父親見麵都要稱呼他一聲柳師,如果自己過會真的交了一份白卷,那後果可能真的很嚴重。
“澹然啊,你可要快點過來啊。”李季陌現在無比的懷念楚澹然,如果他在,這個真的就是小事。隻是,不知道楚澹然如今有沒有過來。
這樣想著,李季陌還是拿起了筆。他下意識就想去畫烏龜,但想了想,還是止住了。安靜的想了起來。雖然他文采不比楚澹然,但想來寫篇文章,還是可以的。隻是,他心底還是希望楚澹然快些來的。
其實,楚澹然早些時間,便已經到了這裏。隻是,他發現了一些有趣的事情,便耽擱住了。
此時,楚澹然的酒意,已然醒了。回旅店梳洗完畢,換了件青色袍子之後,他就又恢複了先前的淡然模樣。隻是,不知道心中,是不是真的什麼都沒有留下?
“這位公子,能不能稍微停一下。讓我為你算上一算。”在他登上畫舫,想要去找尋李季陌的時候,一個中年人拉住了他,開口說道。
楚澹然本來是不想搭理的,但回身看見這個人的相貌,便停住了。這個人四十歲左右的模樣,梳著一個道家的發式,眉毛很濃,像被吸滿了墨水的毛筆狠狠畫了一筆。眼睛很大,眼神像雷霆一般逼人。挺直的鼻梁,方正的臉龐。青灰色的道袍一塵不染,手中隻是握著一個拂塵而已。
這是個正人君子,或者說是神仙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