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朝陳國有個州,名湘州(今湖南長沙),湘州有個縣城名瀏陽,故事便從這裏開始。
黎家村坐落在瀏陽鄉下,村裏有對夫妻,生有子女七人,其中2個早夭,老大叫黎友文,老三叫黎友仁,老四叫黎友水,老五叫黎友國,另有一個女兒,排行老二。夫妻兩上有四老,下有五個嗷嗷待哺的孩子,丈夫每日起早貪黑,妻子則照顧孩子,做些家務,偶爾接些零散的活,早飯就是菜葉就著白米飯,晚飯不過是一碗稀得不見幾粒米的粥,日子過得很是清苦。
妻子每天都有一項“任務”,就是每天四處去領家借米,借得次數多了,自然屢屢碰壁,每到這時,丈夫就安慰妻子說:“昨天村裏誰家的某某某答應借米了,今天你就去。”妻子自是知道丈夫是騙她的,可她還是每次都去,日子就這麼過著。
孩子們漸漸長大,需要的營養也越來越多,總這麼過也不是個辦法。於是夫妻兩商量著把一個孩子過繼到條件好些的人家去,一來能減輕負擔,二來也能為孩子尋摸個好出身。一次,夫妻兩去周家村大舅子家走親戚,大舅子一家早年喪子,如今膝下無兒無女,聽聞妹夫帶著孩子上門拜訪,立刻拿出家裏最好的東西來招待。
這下可饞壞了小的們,孩子們一年到頭嘴巴沾不上腥味,早就鹹出味來了,特別是老四黎友水,死活賴在舅舅家不走了。夫妻兩本最是喜歡這個四兒子,此子生來聰慧,學東西比同齡人快很多,也還機靈,本不打算讓四子過繼的。不過看友水那樣,估計天生與大舅子家有緣,也罷,由著他去吧,反正親生骨肉,打斷骨頭還連著筋呢!兩家又是親戚,將來也不怕不能相認。
於是,黎友水便過繼給了舅舅家,姓也由黎改成了周。這家普通得不能在普通的農戶,從這一刻起,命運的軌道開始模糊、扭曲,最終通往哪裏,無人知曉。
待到周友水漸漸長大,他重複著所有中國普通農民所做的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白天就是放牛、耕作、吹牛打屁,晚上就是老婆孩子熱炕頭,周友水都能看見數十年後,他的兒子是怎樣一種生活狀況。當然,周友水還沒老婆,兒子自然是無從談起。
直到有一天,村裏來了一支商隊,領頭的是一個約莫四十出頭,飽經風霜的漢子,雖然路途疲憊,但領頭的眼睛總是明亮的,那是一雙狡黠的眼睛。周友水靠著自己的機靈勁,與領頭套了個近乎,知道這是一支走南闖北,專門幫人運輸商品、貨物的隊伍,靠的就是一張能操天南地北口音的嘴和一雙能走偏千山萬水的腿。這年夏天,周友水毅然而然的跟著這個領頭的走了,逆著烈日,周友水扛著大包小包,背影拖得老長——負重前行。
數年後,周友水又回到了瀏陽這座小縣城,隨同他回來的,還有那個商隊的領隊,不過現在成了周友水的嶽父。翁婿兩這幾年或許是走南闖北累了,又或許是攢夠了家底,兩人合夥在縣城裏開了一家賣履小店,由周友水負責打理,店名——周氏履店。
在老丈人這個“老江湖”的指點下,周氏履店數年間就成了縣城裏最大的履店,連縣令家的小姐和夫人都時常過來光顧。奇怪的是周氏履店的做工、材料、花紋並不比別家來得好,但自從周氏履店開業後,別家履店要麼因為時常有顧客上門找茬而“臭名遠揚”,生意支持不下去,要麼就是被周氏履店收購。
周氏的突然崛起,縣城裏自然是留言四起,有的人羨慕周家財運好,八成是給足了財神爺香火錢;有的則是對此嗤之以鼻,說周家靠陰謀詭計,抹黑別家,卻往自家臉上貼金而發家;還有更甚的,說他周老四把媳婦送給縣令老爺玩,不然他周家媳婦進門幾年了,為啥肚子還跟個癟皮球一樣,一點動靜也沒有。周友水自是有聽到這些流言蜚語,有心辯解一番,可當著麵誰會承認?而自家確實不那麼幹淨,自己實在沒底氣發告示澄清。周友水想:不理會它,過段時間,大家自然就消停了。
一天,周友水正在店裏四處招呼著客人,來買履的人很多,但鄉下人沒啥見識,又舍不得多花了幾個銅板,自然是看的人多,試的人多,買得人卻很少。忽然,一道身影站在了店門口,遮擋住了一半的陽光,店裏瞬間就暗了許多。周友水抬頭一看,來人麵色清秀,頭帶進賢冠,身著藍色長袍,手持折扇,風度翩翩,一副文士打扮。周友水不敢怠慢,趕緊從旁挪張凳子請貴客入坐。文士皺了皺眉,道:“速選最貴的履,給我一試。”
周友水趕緊挑了幾雙質量最好的,拿到文士眼前,在文士確認後,周友水目測了文士腳型,選出其中一雙準備為文士換上。可能是天氣過於炎熱,周友水又四下忙活了許久,在為文士換鞋時,數滴豆大的汗漬滴落在文士華貴的長袍上。文士發覺,突的起身一腳踹開周友水,並趕緊拿出手帕一臉嫌棄的擦了擦自己的長袍。周友水慌忙作揖賠罪。“沒讀過書的東西就是賤,一點禮儀舉止也不懂!”文士鄙夷道。說完,把擦過汗漬的手帕甩向周友水的臉上,徑自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