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如和尚是個很木訥的和尚,他也不跟你細掰扯,就是搖頭,說師父不在,無法收留各位。
那二十個人都是病入膏肓的,眼瞅著就能治病,現在卡在這個和尚身上。大家說著說著都火了,和靜如和尚吵吵起來。
我趕緊過去勸,怎麼勸都沒用,焦經理撒了潑,一屁股坐在樹底下,梗著脖子說:“我就不走了,我看誰能攆我,碰我一下,我訛死你們和尚廟。”
陳木道長很鎮定,並沒有去管這些亂事,而是和幾個學員切磋起了武功。我心說話,這才是高人,不管自己的事絕對不插手,或許陳木道長也想看看寺裏是怎麼處理這件事的。
侯廠長不鎮定了,帶著大家把靜如和尚圍在中間,或是苦苦哀求,或是進行威脅,或是撒潑打賴。靜如和尚麵色不變,跟一塊木頭疙瘩差不多,就是不同意。
正說著,外麵進來一位僧人,來到靜如麵前,輕聲說:“師父回來了,他說這裏的事他都知道,讓這些人先住下,治病要緊。”
辦公室主任豎大拇指:“看看人家悟禪大師,這風度這心胸,難怪人家是高人呢,再看你。”
靜如和尚麵色如常,雙手合十說:“既然師父有話,那大家就先住下,就住在這處別院,此地是專門接納香客的。”
院子四麵都是客舍,裏麵很幹淨,也很簡陋,不過大家畢竟不是來度假的,隻要有地方睡覺就行。房間有八人的也有四人的,二十多人按照男女分了客舍。
靜如和尚對醜醜說,主持發話了,讓寺裏完全配合她,需要什麼就說話。醜醜告訴他,需要一個單獨的空房,還需要一口大缸,她要在缸裏配藥,然後讓每個病人進來泡澡。
寺裏準備去了,陳木道長和我們打過招呼,他要帶著學員們下山。我和醜醜,還有侯廠長把他們送出去,眾人離別,陳木道長說,等你們治好病了,他再領學員上來接,大病初愈,也要好好休息,走一趟山太累,身體受不了。
侯廠長千恩萬謝。即將下山時,陳木道長叫住醜醜,問道:“醜醜姑娘,剛才僧人說悟禪大師回來了,為什麼你不和那些和尚說,要去見他呢?”
醜醜笑笑說:“還有這麼多人的病沒有治呢,治好了再說也不晚。”
陳木道長迎著山風看著她,好半天點點頭:“好吧。”他對我抱拳:“後會有期。”
“後會有期。”
他帶著學員們下山去了。
今天過於倉促是不能治病,大家正好都歇歇。到了晚上,僧人們把飯菜拿來。都是粗茶淡飯,稀飯餅子大鹹菜,愛吃不吃。
這些人養尊處優慣了,吃得難以下咽,可誰也不敢提出異議,瞪著眼往下咽。
我和醜醜避開眾人,從寺裏出來,到外麵開闊之地看山中夜景。晚上夕陽在天,天邊是火燒雲,這裏沒有任何的建築物,視線極為通透,能看到遠處昏暗中滾滾而動的雲海。
醜醜拉著我的手,深深吸了口氣:“這裏真美。我真是想不到,數天前我還在柬埔寨的地洞,現在卻在中國的高山之上。”
“是啊,人生境遇想不到的。”我說:“如果有可能,真想在這裏住一輩子,再也不下山了。”
“我其實見不見到悟禪大師都可以。”醜醜說。
我看著她:“你這麼虔誠留在寺裏,為什麼又說這樣的話?”
醜醜看著漸漸昏黑的天空,迎著山風說:“人活著隻要有一天快樂一天就好,不必強要追求什麼。比如說留在這裏,整天修行,避開了人情世故,遠離了世俗的歡樂,時間久了,人也失去了本性,變成了異類。我不想這樣,我還向往俗世的生活呢。”
“好,好,姑娘有這麼一番話,便足以追古人之風。”身後有人說話。
我們回頭看過去,身後站著一個光頭,看不出是不是僧人,因為穿著一身俗世衣服,牛仔褲長袖衫,背著手笑眯眯看著我們。
“您是?”我嚐試著問。
“這座廟是我的,我是悟禪大師。”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