攏共加起來有個57平米的店。
中間靠後位置放有一張紅色漆木的大板桌子,桌子放有零散的雜物,最多的當屬酒瓶子。以及一台最占地方,被時代淘汰的白色大腦袋電腦。
有個從兩鬢斑白,從外貌來看有個4,歲的中年男子坐在桌子裏麵的椅子上。穿著個立領的黑黃色半截袖,為啥是黑黃色呢,因為這件半截袖,以前是純黑色的,四年沒買過新的,硬生生穿掉色,穿成黃的。
他就是老周。
單從老周麵貌來講,是富貴相,可是他的氣運莫名其妙不知道被何等大人物掏空,隻給他留下個勉強維持生活的氣運。
這氣運一沒,原本五官氣質堪比中年般的吳彥祖,絕對可以是大叔控一類的少女殺手。現在卻整個人無精打采的,瘦到脫了相,跟重病臨死前患者營養不良一樣樣一樣的,麵色黑的發紫。
他還嚴重塌肩,肩膀向左傾斜到一定地步,不管是站還是坐,永遠栽歪著。
左手手裏拿著個白色大磁茶缸子,口吸溜著裏麵的液體,液體溢出劣質白酒的氣味。
他很少喝水,更不喝飲料。
如果茶缸子裏是透明液體,那證明喝的是白酒。
如果茶缸子裏是黃色液體,那證明喝的是啤酒。
酒喝的也很固定,啤酒喝塊錢一瓶的大綠棒子,白酒喝5.5塊錢的扁瓶牛欄山二鍋頭。
他就酒量極好,酒癮極大,喝醉的次數屈指可數。但是他喝酒隻能光喝一種,不能兩摻,摻了就保證多,多了就保證唱歌兒。
唱歌唱的也是一般人沒聽過的,比如什麼“也許我倒下將不會再醒來,你是否還要永遠的期待?如果是這樣,你不要悲哀,國家的旗幟上有我們血染的風采!”
每回唱歌的時候,他都會晃晃悠悠的站起來身,用盡全身上下所有精氣神與力氣,站出一個接近標準的軍姿。
如果唱歌不盡興,他會接著朗誦詩詞,比如什麼“指點江山,激揚文字,糞土當年萬戶侯。曾記否,到中流擊水,浪遏飛舟?”
這個時候他的眼神中又會異常清明,仿佛盡是對先輩前人的無限崇拜,放佛是他在醉酒之後才會想起曾經屬於過自己激昂慷慨的信仰。
我隻看他幹過這兩件事,據方胖子,他倆有一次單獨喝酒,他故意兩摻了一下,喝的相當盡興,喝的相當痛快,老周唱歌和朗誦詩詞都沒泄勁,最後迷茫的靠在牆壁,嘴裏嘟囔著別人聽不清的話語。
按照老周的法,他喝多的時候是最不孤獨的,那些他認識的,已經死了的人,那些他認識的,快要死了的人,全部會回到他的身邊,和他嘮起以前支離破碎的記憶片段。
講講東北的豬肉燉粉條,講講讓人流連忘返的秦淮風月,去過的或者沒去過的花花世界。
他好像去過全國各地,雖老家是鬆東的,但他一直對外宣稱自己是外地人。甚至喝多時候吹過牛逼,自己年輕的時候,在陝下過地,在山炸過礦,在河N扒過墳,在雪域的昆侖之巔,和仙女姐姐們一起他媽的蹦過恰恰,是個早些年間享譽中外的著名狠人。
話口音腔調同樣很奇怪,南腔北調不分平翹舌音。
他右手握住鼠標,在玩鬥地主,這是唯一一款他愛玩的遊戲,網癮和酒癮一樣大,一0個企鵝號湊夠十萬歡樂豆,不夠他輸的,輸光了就買娘,啥難聽罵啥,活脫脫像個心智不成熟的孩子。
他瀟灑吧,也不瀟灑,守個破店不好好做生意。
他不瀟灑吧,也挺瀟灑,錢財在他眼裏如同過往雲煙,絲毫不放在心裏,有個平時抽煙喝酒的錢就知足。
“老周!玩著呢啊?!”
我走進店裏,親切的跟他打聲招呼,要是論輩分來算,叫他叔沒有毛病,可他就喜歡讓我倆喊他老周,沒具體過自己大名叫啥,到底多大歲數。
“嘖!”
老周搖頭晃腦的品嚐一口茶杯裏的“陳年佳釀”,隨後穩如泰山不帶情緒的破口大罵:“我就草泥馬了!這牌裏頭是你有麻痹啊還是咋滴?你這麼喪良心的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