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浪隨園裏的古鬆挺拔傲人,山石流水皆是自然而成,沒有任何人工的痕跡,古樸簡潔的風格裝飾著整個園子,沒有一絲一毫多餘的華麗,讓人覺得隨性又自然。
古鬆東麵的書房裏寧靜無聲,一排排書架的最深處,淩舒痕坐在烏木椅上,麵前的案桌上擺放著幾本賬冊和一些書籍。
麵前的一本醫書攤開在他眼前,雖然眼睛看著它,但眼神卻像透過層層書紙看向了更遙遠的地方,讓人摸不透他的心思。
白瑾……嗬嗬,這個女人真不簡單。年紀雖小,知道的倒是挺多,醫術也不弱,而且……額前閃現的靈力也光芒盛放,想必修仙習術的參悟性也非同一般。師叔能收到如此聰慧的女弟子,必定心中歡喜非常!
沒想到她年紀雖小,個性卻十足,讓人忍不住想去逗弄。一張小臉上,神情多變,從不知道掩藏,心思單純的輕易就能讓人在臉上看出她的心中所想。看著她的小臉,時而惱羞成怒,時而悲憫憂心,時而得意洋洋,時而羞怯萬分,便覺得十分有趣,心中愉悅。
讓他情不自禁的就想去故意刺激她,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何會變成這樣,但是隻要看到她被激得像隻被惹急了的貓兒,氣鼓鼓的瞪大黑白分明的眼睛時,他就覺得非常有趣。她瞪著自己的眼睛裏仿佛能看到兩簇小火苗在燃燒,渾身上下生機勃勃、精神奕奕的。她跟玲瓏實在是不一樣,玲瓏嬌弱得像臨溪的水仙,讓人從心底忍不住去憐惜疼愛,而她,卻像淩寒綻放、傲雪淩霜的寒梅,倔強的獨自盛開,不需要任何人的護佑,讓人打心底的讚賞。她絕對不是能讓男人深鎖在閨房之內的普通女子,這樣的女子,隻會被有眼界、有能力的男人俘獲,相諧持手共同行立於天地之間。
心地善良又心思簡單,但是卻敏感多疑的很,有時那戒備的模樣讓他看在眼裏,覺得十分好笑,讓他不知作何反應好。
清晨在薄霧之中看見她時,眼前便為之一亮。白色的衣裙飄飄若仙,一頭烏絲披散在身上,黑亮有光澤,讓人看著隻想伸手去拂觸,以證實是否如心中所想的那般柔軟順滑,小巧精致的鼻子很是可愛,還有那紅若櫻桃的小嘴,吐出來的字句,竟然有些怯意,烏亮的眼眸裏還泛著絲絲慌亂和戒備。
盡管她微微有些顫抖,但是那嬌小的身軀不知從哪裏冒出的勇氣,居然又向他走近了幾步。雖然臉上的神情已經泄露了她見到陌生人的害怕和緊張,但是檀口裏蹦出來的話語卻絲毫不顯軟弱,倔強的堅持一定要知道他是誰。原本是想告知與她,卻聽到她話語間隱藏的顫音,讓他不禁失笑,忍不住心中湧上的“邪念”去故意捉弄她。
自己已經許久不曾有這樣的念頭了,可是在見到她的那一刻起,仿佛挑起了他早已失去了的壞心眼。
看著她因為自己的話而微怔的模樣,心中煞是愉悅。那時候的她,活脫脫的就像一隻被貓兒耍的團團轉的小耗子,骨碌碌的眼珠子裏又迷惑又慌張,還急切得很。
她裙擺下的一雙繡雲履沾上了路旁的點點泥塵和草屑,還有被晨露沾濕了的發縷……看著這些,讓他心中泛起了一絲不悅,有些不滿她的淡薄衣衫。她腳下的黃泥,他隻需一眼便能猜出她定是迷迷糊糊的走岔了路,初來乍到的又尋不回回去的原路,四處亂晃,因此鞋上才會沾上泥土。於是,自己便在離去的時候告訴她回去的路。
可萬萬沒讓他想到的,就是那插身而過的一瞬間,她身上漂浮著特殊的淡淡幽香毫不留情的侵襲了他的鼻唇,僅僅一刹那又即刻消失得無影無蹤,如此讓他忍不住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可是這特意而為的探尋卻讓他無所獲得,讓他心中頓時悵然若失,有些遺憾。
那陣似有若無的幽香到如今還縈繞在他的記憶裏,久久不散,像一樣的蠱惑著他,而他就像中了邪一樣的時時刻刻回憶著,在鼻息間品味著。而且實在不願意承認的,是他竟然一直在心扉深處思念著她身上的幽香。直到在竹林的小徑裏,再見到她時才又聞到了那陣香,緩解了他身上匪夷所思又來得凶猛的病症。
可在竹林再次遇到她時,這小丫頭般的性子卻實在有趣的緊,當著麵就給了他難看的臉色,不難想像她在背地裏指不定怎麼罵人呢。說不定自己好好的一個人早在她嘴裏、心裏已是被罵的千瘡百孔、體無完膚了。
嗬嗬,其實又何必猜測呢……在竹林之外便聽到她與辰風的對話了,裏麵的內容不是有一大半都在指責自己的“過失”麼。真不知自己是何時得罪了她,哪裏讓她惱怒了。如果說是自己清晨在涼亭裏故意沒有告訴她自己的身份,她為此而惱怒不已,自己倒也甘願承受了她心頭的怒氣,可兩人還沒真正見麵,她並不知道自己口中的“淩什麼東西的”人,就是她清晨遇到的,而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她說起自己時,就已經有些咬牙切齒的意味了,字字句句都將鋒芒指向他。總之在她看來,自己做了什麼,說了什麼都是錯的。她那顆固執的腦袋瓜啊……嗬嗬!
她這樣的性子實在讓他啼笑皆非,不知作何解釋才好。原本自己並無意躲在竹林深處,做一回偷聽人言的小人,可聽了她說的第一句後,又忍不住心中的好奇,想知道她對自己是何評價。可萬分沒想到的是,自己在她的口中竟然是個鐵石心腸、古板刻薄又不近人情的冷血怪物。
如此的評價,真是讓他額角有些泛疼。
直到後來,待她離開竹林後,他才從辰風那裏得知,原來她對自己的誤解早在碧溪山莊之外就已經萌生出了苗頭,再加上他在莊內所定下的規矩,又讓她這個來自深山幽林、喜好自由自在的女子,生起了重重不滿。如此,誤會則便一點一滴的加深,再借由她那顆喜歡浮想翩翩又敏感多疑的腦袋瓜子多加聯想,隻怕自己任何善意的舉止都會讓她添油加醋成壞心了吧。
不過,自己也確實有不當之處。居然心中剛起了捉弄她壞念頭,自己的雙腳便不受控製的走出了竹葉茂密的深處,同時還輕聲的出言。果真如自己心中所料想的那般一模一樣,原本指責自己正當興頭之上,小手還在虛空中胡亂揮舞的她,聽到自己的聲音後,便整個人嚇得一怔,隱隱可見的笑容掛在嘴角還來不及抹去,嬌豔的小臉之上便盡是驚詫、錯愕之色,一雙小鹿般純淨的眼眸裏浮上的滿是驚慌失措的神色。嗬嗬,想必這是她第一次被人在身後捉到小辮子吧!看著她那有些窘迫,又有些無助的模樣,自己的心中竟然湧現了一絲壞心得逞的愉悅。
可還沒來得及在心中玩味,她那善變的小臉便明顯的湧上了羞惱的怒火,冒著火花的眸子狠狠的瞪著他,如果自己是一張莎紙,估計已經被她不斷升高的火焰燒穿,直至成灰。怕是隻有如此,她才會散去心中的怒氣,從此之後當世上沒了他這個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