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微微亮，程源就起身，見薛淩靠在被子上睡著了，額頭薄汗點點，暗自心疼不已，上前心翼翼給她換了姿勢，見她歪倒在涼席上，很快又睡沉了，不敢吵醒她，躡手躡腳出了房門。
最近傍晚總會下陣雨，帝都的氣不會很悶熱，早晚有些許涼意。
他去了隔壁房間看兩個兒子，見他們都踢了被子，疊成一團睡著，禁不住寵溺輕笑。
他拿了薄被子給他們蓋肚子，轉身打開門。
對麵的門已經半掩著，程木海正在廚房角落裏磨豆漿。
前一陣子四個老人家去帝都的老城區玩，看到有人在做拉磨做工藝品賣。程木海看著心動，讓人家師傅做一個大點兒的，然後買回家磨豆漿給孫子們吃。
自家磨的豆漿比較滑，孩子們都喜歡，就連薛衡和程芳，也是愛上了喝豆漿。
程源看著那紫紅色的豆漿，忍不住問：“爸，你摻了黑米嗎？”
“紅豆。”程木海解釋：“黑糯米昨吃完了，我已經讓你媽上市場的時候買多幾斤回來。”
老人家變著花樣給大家準備早餐，眾人吃得開心，皆大歡喜。
程源進了廚房，見自家老媽子在熬米粥，忙問：“媽，今要做饅頭嗎？”
“麵已經揉好了，在裏頭發呢！”劉英道：“你去試試看，如果可以就開始做。”
程源洗手捏麵團，問：“你們怎麼都那麼早？昨晚十點才去睡的吧。”
劉英答：“年紀大了，一覺下去睡著，不管什麼時候醒，醒了就睡不著了。我和你爸都習慣早起，四五點就都醒了。”
程木海低聲：“我們老人能睡個六七個時，已經夠多了。”
程源似乎想起什麼，問：“爸，前幾昌伯是不是給你打電話了？他跟你什麼了？”
“唉……”程木海低聲：“他不怎麼好。自打前年昌嫂子死後，他就一個人孤單得很。後來兒媳婦逼他賣掉老房子和田地，讓他去城裏跟他們一塊住，他的日子就愈發難過了。”
劉英壓低嗓音：“他就栓一個兒子，偏偏兒子是一個軟耳朵的，什麼都聽那婆娘的，連顧著自家老爹都不敢。栓媳婦將昌伯的錢都給拿了，然後苛待老人，三餐都不讓他吃飽——可憐啊！”
程源跟他們家是族親，對昌伯一家子也算了解，忍不住問：“爸，你有沒有讓栓接電話？你該狠狠罵他一頓。”
“哪裏！”程木海冷哼：“你昌伯是跑去陳民的‘大家樂’打電話的，不然他身上哪裏有錢。栓去工廠做工，哪裏顧得上他。你昌伯了，他現在身子骨還硬朗，打算在開發區那邊找一份工作幹，讓陳民給他介紹。陳民怕他太累，不敢應下。我讓阿民拿了一百塊給他，是我給他買煙吃的。不過，我壓根幫得了他一時，幫不了他長久。”
程源皺眉：“他的老房子沒了，連一點兒種糧食的地都沒了，讓他老人家靠什麼過日子？前些年他將他的所有積蓄都拿出來，還給我們借了一點兒錢，總算買了一套房給栓他們。他們倒好，住著老人家給買的房子，拿了他的所有錢，苛待虐待老人！”
劉英偷偷抹眼淚，低聲：“可憐他一個老人家……身子骨再硬朗又怎麼樣，哪裏受得住這樣的憋屈和氣惱。他現在對栓氣得不行，不肯回去了，就在開發區撿一些人家丟的瓶子罐子去賣錢過日子，晚上睡在大家樂的倉庫裏。陳民家給他飯吃，他總嘴硬不肯要。後來阿民跟他，那房子都是我們家出錢建的，地方任他睡，他才住在倉庫裏頭。”